离州今年的雨水不错，是个丰收之秋。

但是对于习惯了安稳的百姓而言，却多了几分人心惶惶的意味。

边境战事已起，会不会波及到他们？

叶世离从蛮族之地绕道抚玉国返回离州之后，先是赶去麒麟城以身为符沉疴尽去，接管青鳞军之后又马不停蹄奔赴风雷城救援，直到今天，才风尘仆仆的回到离州王府。

阔别数月，当世子殿下回到王府的时候，不免也有几分唏嘘和感慨。

叶世离并未回到自己的别院，而是径直来到了无念殿。

看到叶宗明眉头紧锁，叶世离轻声问道：“父王，怎么了？”

“世离，你回来了？”

叶宗明揉揉脸颊，说道：“南边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青州和鱼州已经闻风而动。”

“两州分别以五万大军陈列边境，看起来倒是挺唬人的。”

“只可惜啊，都是一帮有贼心没贼胆的孬货！”

叶世离笑了笑，道：“总要摆出个样子来嘛，不然京城龙椅上的那位会不高兴的。”

叶宗明放声大笑，讥讽道：“他不高兴的事情多了去了，还差这点？”

叶世离耸了耸肩膀，忽然说道：“父王，这次回来，好像王府内很多人都是生面孔？”

叶宗明冷笑道：“先皇也好新帝也罢，甚至还有那殷家的丫头，他们之前都塞了不少耳目进来。”

“为父先前之所以假装视而不见，除了麻痹他们之外，也算是表明一个问心无愧的态度。”

“只可惜今时非同往日。”

“既然接下来注定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自然没有继续留着他们的理由。”

“世离，这回你大可放心。”

“为父不敢保证没有漏网之鱼，但是新来这些人的底子都清清白白。”

叶世离撇撇嘴道：“无妨，让子午叔盯着点就行，发现一个杀一个就是了。”

叶宗明看了看外面的阳光，时间已经接近晌午，提议道：“咱爷俩喝两杯？”

叶世离点点头，说道：“好。”

叶宗明将林安喊来，要了几个下酒菜还有两壶黄酒。

等到酒菜上齐，叶世离为父王和自己倒满，父子二人相视一笑，紧接着便一饮而尽。

叶世离咂摸咂摸嘴道：“离家半年多，跟在老前辈身边，外面的酒倒也喝了不少，可是真没有哪个比这酒好喝。”

叶宗明略微犹豫，轻声道：“说起老前辈，他已经回到观星楼内。”

“而且他有言在先，以后和你……能不见还是就不要见了。”

“为父知道他心意已决，就没多说什么。”

叶世离沉默了很久，最终独自斟满酒杯一饮而尽。

虽然猥琐老头早在回到离州之前就说过要回到观星楼内继续画地为牢，然而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叶世离一时之间还是有点无法接受。

“老前辈毕生所求只剩缥缈大道，能为了俗世陪我这个俗人走一遭，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叶世离目光灼灼的望向父王，语气从未有过的严肃道：“父王，儿臣始终有个问题不解。”

“老前辈之所以自困于观星楼内，甚至愿意数次为儿臣舍命相护，言语之中都在提及欠下母妃一个天大人情。”

“今日既然说起来了，干脆择日不如撞日。”

“敢问父王，儿臣那素未谋面的母妃究竟是——”

叶世离说到后来已经欲言又止，但是叶宗明却明白了什么意思。

这位离州藩王脸色变了几变，叹气道：“罢了罢了，事到如今，有些事情……也确实没必要瞒着你了。”

叶宗明站起身来，示意叶世离跟在后面。

两人穿过大半个王府，来到一间幽静的小院。

刚刚踏入其中，叶世离就察觉到了几丝若有若无的气机在悄悄探查。

若非他现在已经身负合道境界的修为，恐怕还真没有半点察觉。

不过对于叶世离来说，这间小院并没有那么陌生。

小时候也跟着父王来过几次，只是那时候不懂事，并没有从叶宗明的黯然神伤中看出这里的非同寻常之处。

叶宗明推门而入，叶世离紧随其后。

里面竟然窗明几净，完全不像是长久无人居住的样子。

叶世离心里明白，这肯定是父王经常来这里打扫的缘故。

屋子的正中央是一块灵牌。

亡妻秦氏映雪之灵位。

秦映雪，这就是叶世离已故母妃的名字。

眼见父王燃起长香，叶世离赶紧跪在灵位之前，恭恭敬敬的行三拜九叩大礼。

叶宗明吹吹香灰，插好在香炉之内，轻声道：“知道为父为什么要给你取名世离吗？”

叶世离点点头，没有说话。

尚未见面，永世分离。

于至亲而言，尤其是母子，世间最悲莫过如此了。

“你没忘了就好。”

叶宗明双眼之中满是回忆之色，说道：“人人都说你母妃出身贫贱。”

“甚至到了今天，仍有很多人诟病她曾经以清倌人之身倚楼卖笑。”

“但却极少有人知道，你母妃也是个非同寻常之人。”

叶世离望向叶宗明，道：“儿臣之前猜测……母妃应该是个绝世高手？”

虽然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但是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母妃有什么本事能让隐藏在观星楼内的数位隐士高人欠下所谓的天大人情。

应该是那些人年轻的时候都被母妃救过，这才心甘情愿守护父子二人到现在。

叶宗明语气古怪道：“倒也不能说你母妃是个绝顶高手，但是她的手段……甚至比你莫名其妙就能跻身合道伪境还要诡异。”

话音落下，这位离州藩王重重叹息一声，然后打开了叶世离身前地面上的暗格。

一张古琴和一本书籍出现在叶世离的眼前，他轻轻拿了出来。

那古琴也不知道使用什么材质制作而成，竟然呈现一种暗淡的红褐色。

右下角刻有一行清秀的小字。

天煞魔琴。

阴气好重的名字……

叶世离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除了古琴的名字让人隐隐心悸之外，还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道。

他放下古琴，又将目光落在那本书籍上面。

封面已经泛黄，同样有些年头了。

《亡魂血引》

名字的阴气同样很重。

叶世离随手翻开的同时，不解道：“这是什么，绝世心法吗？”

叶宗明摇了摇头，语气复杂道：“不是。”

“那是一本乐谱。”

“能够杀人于无形的乐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