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静谧，王府内弥漫着一股雨后的清新气息。

偶尔有微风吹过，沙沙作响之间，夹杂着一些稀疏的虫鸣。

叶宗明和子午离开世子的寝殿，走过了略有些湿滑的石板路，穿过一道石拱门，便回到了无念殿。

此刻正有两名女子跪在那里。

夜寒露重，透过殿内散落出来的烛光，可以看到两张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的俏脸。

正是殷雨晴和她的侍女婉儿。

叶宗明本不想理睬这两个女人——就如同她们直接跪在这里的时候一样，这位离州藩王根本就没说半句话。

然而在经过她们身侧的时候，叶宗明还是骤然停住了脚步。

“为何而跪？”

叶宗明语气低沉，听不出任何生气的意思。

但是殷雨晴知道，这位离州藩王此刻正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她的头微微低了些，平静道：“小女知罪，还请王爷责罚。”

叶宗明哂笑道：“何罪之有？”

殷雨晴的头更低，说道：“见死不救，万死难恕。”

叶宗明眼帘低垂，道：“既是万死难恕，何必多此一举？”

殷雨晴沉默了片刻，说道：“总要有个态度。”

叶宗明寒声道：“如此，便是敷衍于本王了？”

“小女不敢。”

殷雨晴不卑不亢道：“只是通过此事，想必王爷也清楚，小女并非世子殿下良配。”

“连最起码的嘘寒问暖都做不到，甚至心如铁石，可见死不救。”

“既然强扭的瓜不甜，我若是王爷，便不会执着于这门婚事。”

叶宗明哈哈大笑，说道：“这么说来，你是想让本王取消这门婚事了？”

“正是如此。”

殷雨晴抬起头来，直视着这位离州藩王的双眼，说道：“小女有罪，却没有错。”

“这桩婚事非我所愿。”

“既然命运不公，我如何不能反抗——”

“大胆！”

眼见殷雨晴一副不把王爷放在眼里的态度，子午顿时怒意勃发。

若此时王爷一声令下，他定然当场斩杀了这生性凉薄的女人。

叶宗明示意子午稍安勿躁，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殷雨晴，寒声道：“你想反抗这婚约，本王不拦着！”

“有本事，去找你那父亲便是！”

“若你父亲同意，本王无话可说！”

“可是关本王那儿子何事！”

“你口口声声冠冕堂皇，以受害者自居，以被逼无奈为借口，行的却是自私自利之事！”

“你父亲就是这么教你的？”

言罢，叶宗明兀自不解恨，他长袖一挥，一股凛冽的劲气爆射而出。

咔嚓——

身后一声脆响，一棵大树拦腰而断。

被叶宗明严声训斥，殷雨晴有心想辩驳几句，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哼，明明是个大家闺秀，行的却是小人行径，真是让本王好生失望！”

叶宗明冷笑道：“还有，收起你那无用的小算盘吧！”

“别以为本王看不出来，你表面上下跪认错，却一直在试图用言语来激怒本王。”

“明说了吧，就算本王现在认定你并非世子良配，也对你厌恶至极，可是本王偏偏就不让你如愿！”

“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殷雨晴咬了咬嘴唇，沉默不语。

“就如同你厌恶世子，不让他舒服一样。”

“本王又岂能让你这心思歹毒的女人舒服？”

“痴心妄想！”

叶宗明鄙夷道：“所以，你且等着便是。”

“就如世子所言，本王这离州王府，你是想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

“至于你所说的，不会对他嘘寒问暖？”

“笑话！”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本王就不能给世子纳十个八个侧妃了？”

“争宠还来不及，缺你嘘寒问暖？”

叶宗明这一番话丝毫不留情面，句句诛心，听得子午心里那叫一个暗爽。

反观殷雨晴则是脸色苍白，但尽管如此，她还是一言不发，只是一脸倔强的望着眼前的离州藩王。

“言尽于此，你愿意跪，就在这跪着吧。”

叶宗明懒得废话，再不看殷雨晴一眼，拂袖转身，便走进了无念殿。

刚刚进门，跟在后面的子午还有点不甘心，忍不住问道：“王爷，就这么轻饶了她？”

“你说呢？”

叶宗明阴恻恻道：“只待她嫁入王府，若非世子所愿，这女人绝无所出。”

“没有子嗣，殷家以何借口染指我离州？”

“谁让她自作聪明，好好的王妃不愿做，非要两手空空，又能怪谁？”

子午嘿嘿一笑，拍马屁道：“要说还得是王爷您呢！真让人痛快！”

这样说着，子午回头望了望门口外的阴影处，也不管会不会被那位殷家小姐看见，他直接就一口唾沫就吐在了地上。

无念殿之外，寒风乍起，卷起了些许青叶。

殷雨晴紧了紧衣服，站起身来。

婉儿也跟着起身，不解道：“小姐，不是说要跪到那世子殿下原谅吗？”

“等他原谅？”

殷雨晴语气复杂，说道：“此番自作聪明，已经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难道还要继续自取其辱吗？”

……

……

翌日清早，辰时还没有到，但凡有资格参与议政的离州大小官员已经等在了无念殿里。

可是与往日不同，主管商贾和市井的商调司司首成淮安的身边却空空如也。

不只是平日里与他交好的那些臣工，甚至是和他一起背叛了离州的郭恒，所有人都敬而远之。

昨天发生的事情，大家可都听说了。

世子殿下在临石山成功提炼出了细盐，相对于极高的生产效率，成本却极低，这就代表成淮安已经输了。

按照赌约，这位商调司的司首不仅家产要如数充公，甚至他本人还要告老还乡。

朝廷之内最是生性凉薄。

如今成淮安即将人走茶凉，而且大家也听说了昨夜世子殿下遇刺的事情，搞不好就是他搞的鬼。

谁还傻乎乎的敢表现出与成淮安有半点亲密，岂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活的不耐烦了？

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成淮安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除了懊悔之外，成淮安也实在是想不明白。

这荒淫无道的废柴世子，怎么突然之间竟如此厉害了？

辰时已到，世子殿下和王爷同时走进了无念殿，众人赶紧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参见王爷！”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位臣工都注意到了王爷今日的脸色非常不好，跪倒在地之后，连大气都不敢出。

“平身吧。”

叶宗明等众人都站起身来之后，眼帘低垂道：“成淮安，你可知罪？”

一上来就兴师问罪？

成淮安做贼心虚，着实被吓了个不轻。

不会吧？

难道王爷……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