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园夜市管理办公室里，廖解生刚来上班，就看到刘非凡来了。

他喜不自胜地将人迎进屋，客气问道：“领导，你怎么有空来了。”

夜市刚开门迎客，客如潮来，一派欣欣向荣景象。

“解生，夜市现在还好吧？”

“非常好。”廖解生满面喜气说道：“我们正准备扩大规模。领导，你来得正好，帮我出出主意，要不要扩大。”

刘非凡道：“扩大规模不是不好。问题是，来消费的人群应该都是固定的，不会有多少新增吧？如果是，本来一个人可以赚一块钱的生意，现在让两个人来赚，一个人就只剩下五毛了。”

廖解生嘿嘿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刘非凡笑道：“你觉得还有扩大规模的必要吗？”

“没有。”廖解生道：“领导，现在夜市的生意，基本算是火爆。可是摊位还是有限啊。我们汉园有不少人呼吁，扩大规模，扩大规模。是我顶着没有做。”

汉园是香河一个超大社区。原来只住着古汉集团的职工家属。随着后来城市房地产业的不断扩大，将原本的汉园扩大得成为整个香河独一无二的大型社区了。

新老古汉集团替换时，原古汉集团全部职工被曾凡拒之门外，一个没要。

这样，古汉集团近千职工，在一夜之间全部失业。

过去，古汉集团职工都自诩为永不失业的人。他们自身的优越感，常常让其他企业的职工羡慕不已。

毕竟，古汉集团职工的工资，在十年前就摇摇领先香河其他所有企业。何况，职工福利，更是让别人惊羡。

年终奖不算，光是每年过年前，大车小车往汉园送的财米油盐，就能堵塞一条街。

鼎盛时期，一个汉园职工年终发放的福利，能满足一个四口之家过年所需的全部物资。有人开玩笑说，古汉集团连职工擦屁股的纸都发，更别说吃喝的东西了。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古汉集团被曾凡接手后全部改变，甚至是颠覆了。

职工们不但失去了过去可以炫耀的福利，连赖以生存的工作都丢了。

失业的古汉集团职工曾经团结了起来，要问政府要一个说法。但是，香河市政府明白告诉他们，企业变更是现代社会常态。政府即使想管，无奈手长衣袖短，爱莫能助。

换句话说，失业职工只能自谋生路，政府撒手不管。

在刘非凡看来，这一千多失业职工背后就是将近一千个家庭。而且这些家庭当中，有相当一部分家庭唯一的一份工作就是与古汉集团紧密相连的。

失去工作，等于全家再无收入。

没有收入的家庭，在城市里将走投无路。

刘非凡当初提议在汉园搞一条夜市街，目的就是给失业的古汉职工找一条活路。

如今，他当初的愿望算是实现了。可是，他知道从长远来看，这显然不是最好的办法。

“这几天，有没有人来找过你？”刘非凡单刀直入地问廖解生，“解生，你必须跟我说实话。”

廖解生慌乱摇头道：“没有啊。我天天守在夜市，没见过谁来找我。”

刘非凡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说谎。

他干脆报出来名字道：“沈明天没来找过你？”

“沈总啊。”廖解生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说道：“怎么说呢？说他没来找我，不现实。不过，领导，我没同意沈总说的事。”

“沈明天都与你说了什么？”刘非凡紧追着问道。

“也没说什么，就是大家几年没见面了，聊聊家常之类的话。”廖解生躲避着刘非凡的眼光，他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一双手下意识地互相绞着。

“解生，这个问题非常重要。”刘非凡提醒他道：“我们香河不能再窝里斗了。”

廖解生闻言，抬起头来看着刘非凡轻声道：“领导，我不想瞒你。沈总要我召集原古汉集团职工，上市政府要个说法。”

“要什么说法？”

“沈总说，古汉集团是他爸爸一辈子的心血，不能就这样轻易拱手让给了别人。”廖解生的声音愈发低了下去，“他保证，只要古汉集团仍然回到他手里，他可以确保每一位古汉集团老员工得到实惠。”

“是吗？”刘非凡笑了，道：“他没给你许诺？”

廖解生茫然摇了摇头道：“不过，这次沈总说，如果企业回归到他手里，他准备搞一个股份制的企业。到时候，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原始股东。”

刘非凡笑了，道：“沈明天这个饼画得不小。解生，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要我说实话吗？”

“当然说实话。”

“领导，古汉集团落进别人手里，我心里是不服的。别的不说，单是古汉这块招牌，就是我们两代人努力的结果。如今，我们连块牌子都没保住，说起来真丢脸。”

刘非凡开导他说道：“解生，你干过企业高管，你应该知道，没有一家企业能做到永远不败的。除非，这家企业有着特别的思想理念。我说实话，古汉集团早晚有一天都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啊。我们现在应该高兴的是，古汉集团在越做越大，越走越远。依我看，如果经营不出问题，未来的古汉集团一定能进入全球五百强的企业。”

廖解生嘿嘿地笑了，小声说道：“我也相信，而且也有信心。但时代不同了啊，我们成了被淘汰的一类人。”

“不主动适应社会发展趋势，谁都将被淘汰。”刘非凡笑了笑道：“解生，我问你，现在就算给你一块古汉养生方的方子，你能看出来古汉集团可以走多远吗？”

廖解生茫然摇头道：“领导，我就是一个普通打工人。一辈子都只有服从的秉性。现在企业倒了，我们这批人就成了牺牲品。我相信，没有哪一个老古汉人，不愿意企业重新开工啊。”

廖解生说完，笑了笑，没有再出声。

刘非凡得知，沈明天回国后，马不停蹄就找到了廖解生。他明确跟廖解生说了，他要东山再起。

可是廖解生知道，东山再起谈何容易？

首先，老牌子已经明确转交给了新古汉集团的曾凡。曾凡在新古汉集团投了巨资，他怎么会拱手想让这块金字招牌？

其次，沈明天想着东山再起，他就能再起了吗？

养生方秘方现在握在沈露手里，沈露是新古汉集团绝对控股人。沈露如果将牌子交给沈明天，就等于她在自杀。

第三，沈明天手里还有东山再起的资本吗？

如果沈明天什么都没有，他何谈东山再起？

廖解生前因后果都仔细想过。在他看来，香河市政府在鼎力支持新古汉集团，不会容许他们还有其他想法。

就算沈明天有本事让古汉集团开业运营了，他有那么多的资金来维持企业的正常运转吗？

这一点，廖解生丝毫没看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