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伟突然对调查中心的办公场所提出看法，超出了刘非凡他们三个人的预想。

当初调查中心成立时，省委曾书记指定将办公场所设在香河市委。香河市委按照成书记的指示，迅速给调查中心腾了地方。

但是，在许毅主动提出愿意无偿提供地方给调查中心办公时，刘非凡确实动摇了。

调查中心在市委办公，让他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现在有人愿意无偿提供场地，他哪能不心动？

当然，他没有擅自做主，而是先后请示了燕京的乔青书记和省委的成书记。他的请示很快得到了回应。燕京和省委都不同程度地表示，有合适的地方，调查中心当然可以易地办公。

也就是说，调查中心迁到许毅提供者这栋楼办公，是燕京和省委同意的。

上面领导都知晓并同意的事，孟伟却提出质疑？

孟伟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的话里透露出来一个强烈的信号。调查中心使用民营企业提供的场地办公，是否存在利益交换的嫌疑？

孟伟的问题很尖锐。他认为民营企业的宗旨就是盈利。一栋花费几千万的房子无偿提供给别人，人家图的是什么？

在孟伟看来，商人都是属于无利不起早的一类人。他不相信有人会愿意无偿给人方便。他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在使用办公场地的问题上，调查中心与许毅之间，是否存在利益输送的问题。

孟伟同时表示，如果有需要，市政府可以给调查中心提供办公场所。

赵燕犹豫了好一会才说道：“孟市长，谢谢你的关心啊。我想，我们调查中心搬来搬去的，没必要。”

陈思思也赶紧说道：“就是啊，再说，我们调查中心的工作是有阶段性的。又不是一个常设机构，任务完成，我们也就撤离了。”

孟伟微笑道：“怎么不是常设机构呢？我觉得，你们调查中心为地方政府做了不少工作啊。我希望这样的机构常设。”

他的话是不是真心的，没人说得清。但有一点大家都明白，调查中心在香河市的干部心里，不是一个好地方。

特别是成立之初，刘非凡扫赌场，抓涉毒案，已经引起了相关单位的强烈不满。特别是香河市的司法机关，公开表示调查中心有鸠占鹊巢之意。

调查中心在赵燕的坚决反对下，各项工作似乎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也就是说，调查中心不插手地方任何事务，按照燕京调查中心的初衷，完美执行社会问题调查即可。

事实上，在文教被撤回去之后，刘非凡手边也就没有了可用之人。香河宾馆的涉赌案，平梁县夜总会的涉毒案，以及伏龙山金矿案，都不同程度交由了香河市相关职能部门去负责了。

赵燕吩咐人在办公大楼树了一块非常醒目的牌子，提醒来调查中心上访、举报的人们，此处非信访单位，亦非纪检巡查部门。请上访和举报的群众，直接到相应的单位去维护他们的权益。

在贴出通告的当天，香河市信访局派驻在调查中心的办公室也一并撤了出去。

孟伟的调研，并没有实际的目的。在与刘非凡他们座谈过后，表示调研活动结束。

看着孟伟他们离去，陈思思狐疑地问道：“他们匆匆来，匆匆走，到底想干什么呀？”

赵燕摇着头道：“你难道没听出来意思？人家怀疑我们与人勾结，与人有利益输送的嫌疑啊。”

陈思思不屑道：“他这个心操得够大啊。就算我们有问题，也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啊。这个姓孟的副市长真好笑。”

赵燕道：“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笑。人家这样说，其实还暗示了一个意思，我们调查中心与地方政府缺少沟通。”

刘非凡心里也一直在想，孟伟突然来调查中心调研，绝对不是随便聊几句话那么简单。虽说他没有明确的要求，也不存在提其他建议。但是孟伟在办公场地这一个问题提出看法，显然是有所指。

调查中心虽然默认案子全部移交给相关单位去办理了，但他一刻都没放松过对案子的关注。文教似乎知道他的用意一样，随时将案件的进展情况透露给了他。

文教透露出来第一个不好的消息，就是涉赌案的主犯张诚已经在两天前取保候审了。据说，这是许广副书记亲自批的字。

第二个不好的消息，平梁县涉毒案的当事人武少雄，已经被内定为以贩养吸。而且这个罪名还有可能改变。按文教说的意思，目前有人在加紧活动，意欲将武少雄的犯罪问题，淡化成受害者。

第三，伏龙山案确定为安全生产事故，案件将在下个月开庭。

刘非凡知道，如果文教说的没有偏差，涉案人员都将很快脱罪。

一旦脱罪，再想将他们绳之以法，几乎没有可能。

孟伟的调研，也让赵燕陷入了纠结之中。

三个人回到会议室，谁都没主动开口说话。

过了好一会，刘非凡打破沉默道：“两位，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深入讨论一下调查中心的使命和任务。”

陈思思笑道：“任务不是摆在那里吗？我觉得按部就班下去就行。”

赵燕摇了摇头道：“看来，情况不像我们估计的那样乐观啊。刘非凡，你是主任，你先说。”

刘非凡颔首道：“我认为，调查中心就应该发挥它的职能作用。我们不能单纯停留在社会问题的调查上。而应该主动积极介入问题，解决问题。我们不一定能将问题都解决好，但至少是一个经验吧。”

赵燕嗯了一声道：“我赞成。”

陈思思吃惊地看着她道：“赵主任，这可不是你的想法吧？”

赵燕脸色一沉道：“我就不能改变自己的想法？”

问题一下回到用人的问题上。调查中心目前使用的工作人员，基本都是从香河市各级机关和单位借调过来的。他们本身就没有对中心工作承担责任的义务。

原来刘非凡想方设法将文教要在手上，这就让他手里多了一个刀把子。只要刀把子握在自己手里，对别人就有一种震慑作用。

“我应该找上级领导要人。”刘非凡突然说道：“如果我们手里没有可供派遣的力量，我们将只能在原地转圈。”

赵燕点头道：“我赞成。”

她一连两次“赞成”，让陈思思感到特别惊奇，她担心道：“你们怎么唱什么戏呀？”

“明天一早，我们集体去中原省委。”刘非凡决定道：“小陈主任，去你的大本营，看你的了。”

陈思思笑道：“好啊，吃喝玩乐一条龙招待，总行了吧？”

“不，我需要的是，你想想，我们能从省委请回来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