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不群笑容可掬地等在一家茶楼里。他在香河市以成熟稳重着称，是领导秘书中比较出色的一位。个人影响力远超莫书记秘书殷实。

卓不群紧跟在何道市长身边，是何市长用得最顺手，又最放心的一个。

他一般不与人接触，即便接触，也大多局限在领导之间。很少看见他在公众场合露面。

刘非凡赶到茶楼时，一壶新茶刚好沏了上来。

“坐。”他招呼着行色匆匆的刘非凡，显得轻松随和。

刘非凡在他对面坐下，小声问了一句，“卓秘书，你找我有事？”

卓不群笑笑，“也没什么事，就是随便聊聊。刘书记不介意吧？”

按级别而言，卓不群与刘非凡隔得相当远。严格而言，刘非凡应该是卓不群的领导之一。虽说他团市委书记是个没实权的人，但级别摆在那。

级别这东西等级森严，上下级之间的界限非常清楚。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大意就是如此。

但卓不群显然没将刘非凡放在眼里。否则，就不会出现他一个电话打给刘非凡，刘非凡还得屁颠屁颠赶过来见他。

刘非凡之所以愿意赶来，在于他不想得罪他卓不群。卓不群紧跟在领导身边，对领导有着或多或少的影响。影响领导决策的通常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身边人，就是秘书。另一个是枕边人，就是领导最亲近的人。

卓不群属于级别不高，官不大，却能让大多数干部在他面前卑躬屈膝的人。毕竟，他的一句话，或许就能影响一个人的前程。

传说，本次何道市长调任外地，会将他一道带走。

一般领导调任，是不允许带秘书的。因为新工作的地方，组织会给领导安排新的秘书。但何道市长向组织提出了申请，请求让他将卓不群带在身边。原因就是他习惯了用卓不群。

组织上对何道的要求，居然破天荒同意了。由此也能证明卓不群在何道心里的重要性。

刘非凡自然见过卓不群。但是两人从未有过接触。见面时，最多就是个点头之交。

卓不群突然打电话找他，让刘非凡感到非常意外。因为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他与卓不群都不会发生任何交集。

团委属党务系统，归属在香河市委之下。卓不群是何道市长的机要秘书，自然归属在政务系统之中。两者之间会存在一些工作上的联系，但不会发生在团委与市政府之间。

卓不群一开口，便暗示了刘非凡将级别的问题忽略掉。这种说话的艺术，只有紧跟在领导身边的人，才会领会到其中的精髓。

“卓秘书有请，我肯定过来。”刘非凡打着哈哈说道：“就是不知道卓秘书想聊什么话题。”

“就是随便聊聊。”卓不群慢慢倒了一杯茶，递到刘非凡面前，他头也没抬，淡淡说道：“刘书记上任那么久了，我还没去拜访过你，是我不对啊。”

“客气了。”刘非凡微笑道：“大家都忙，就不用讲究了。”

两人的话，都暗含着试探的意思。但凡在体制内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团委系统一直就是培养后备干部的摇篮。通常，担任团系统一把手的人，都是经过常委会认可的人，是组织培养的重点对象。

刘非凡是不是组织重点培养的对象，答案是否定的。他的这个团委书记并没有得到常委会的一致认可。而是李潇在常委会上强力推荐，莫书记默许的结果。

这从侧面也证实了一个事实，并非坐上了团委一把手的交椅，就一定是重点培养对象。

卓不群客气地表示未能去拜访刘非凡，并非如他说的工作太忙。而是卓不群清楚地知道，刘非凡的这个团委书记并不是重点培养对象。因此，他也就没有去拜访他的必要。

事实上，刘非凡被推上香河市团委书记的椅子上后，香河市团委也出现了一个怪异的现象。比如，从他上任起，就没见过有人来拜访他，联络感情和关系。大家似乎将团委视为空气一样。

这要在过去，显然不同。过去谁要坐上了团市委书记的位子，身边必定会围拢一群人。大家都深知未雨绸缪的道理。毕竟，团委书记就是个等待提拔的位子。而且，时间不会太久。

而刘非凡坐上这把椅子，却鲜有人问津。原因就出在他这个团委书记没有得到全体常委的认可。

刘非凡嘴上说大家都忙，不必讲究，其实心里却在想，这些人都是因为看不起自己，认为他是凭借李潇的影响力才坐上这个位子的。他们都是狗眼看人低的货色而已。

“今天的新闻发布会，听说出了一点意外？”卓不群在客套一番后，开始将话题拉入正题。

刘非凡一听，就明白卓不群来者不善。他淡淡一笑道：“好像没出意外吧？”

卓不群的脸色一瞬间便沉了下去，他的两根手指头在茶桌上快速地跳跃。这是卓不群思考问题时，他的肢体语言之一。

“何市长很生气。”卓不群说道：“听说有人混进发布会现场，制造了事故。”

“是吗？”刘非凡一副吃惊的样子问道：“制造了什么事故？”

卓不群似乎被刘非凡这副样子迷惑了，他眉头一皱道：“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听说，你就在现场。”卓不群笑了，道：“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进去发布会现场的？”

“我拿邀请函进去的啊。”刘非凡一脸认真说道：“我不能进吗？”

卓不群慌乱道：“没说你不能进。但是，我们作为领导干部，应该遵守规矩不是吗？有些人明明不在邀请之列，却钻空子搞到邀请函进去发布会现场。这事要追究起来，还是很严重的。”

刘非凡一听，心里不乐了。你卓不群不就是领导身边的一秘书吗？你这种说话的口吻，完全是领导训斥下属的意思啊。

“卓秘书，你说得对。不过，我想提醒你的是，我是领导干部，你不是。”

卓不群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了起来，刘非凡的这句话，结结实实伤了他的自尊。

刘非凡说得没错。他是团市委书记，是领导干部之一。你卓不群就一领导秘书，与领导干部的身份相距甚远。你怎么能以“我们作为领导干部”来称呼自己呢？

卓不群尽管从刘非凡的话里听出来了意思，但他却没慌乱。他的脸色迅速调整了过来，诚恳说道：“刘书记批评得对。你是领导，我不是。”

“所以，我今天是以朋友的身份，邀请你过来坐坐。”卓不群突然变得谦逊起来，“我做得不对的地方，请刘书记批评指正。”

刘非凡笑了笑道：“卓秘书就是客气。不过，我真想知道，卓秘书找我，是代表何市长，还是卓秘书你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