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再度涌现，白云被霞光渡得通红。

姜星舟站在那里，她的面上如旧，而手中浮现出了种子。

“如何？还要说我是暂时抑制吗？”

沈叶眼眸黯然失色，他的身躯愈发佝偻，望着漫天霞光，竟然露出几分解脱之情。

“你……是如何做到的？现在你能相信我了吧？”

姜星舟沉默半晌，将他扶到旁边的椅子上。

“你能不能先回答我的问题？你可有悔？”

沈叶仰着头，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

他的眼神终于亮了起来。

“道即是无悔。无论我做了什么，我都没有回头路。其实，做任何事，都会有后悔的时候，与其后悔，我更想的是……挽回。”

姜星舟眸光微亮：“你其实想让你的徒弟，来做出不同的选择，对吗？”

沈叶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释怀的笑容：“楚衡心性坚定，他……会与我有不同的抉择。但他若是来，恐怕与我结果并无不同。”

“仇恨，会蒙蔽他的双眼。但他会选择条更为艰难的路，我依旧会给他指引。”

姜星舟怔了怔，没有说话。

颤颤巍巍拿过茶杯的沈叶，低头嗅了嗅杯中芬芳，抿了一口，说道：“我了解他，所以我没有想到会有人改变他。”

“我毕生的希冀都赌在了他身上。”

“但你的结局，出乎我的意料。”

沈叶开始咳嗽，愈演愈烈，咳出来的全是血。

温和的生命力涌入他体内，沈叶低头看向那只手，精纯的生命力，正源于姜星舟。

“原来如此……”沈叶的咳嗽好转，叹息道，“原来是妄心天尊……曾经，他也是我的挚友啊……”

姜星舟神色微变，妄心天尊是他的挚友，那为何沈叶会落得如此结局。

想到这儿，她不禁苦涩道：“前辈，我大概知晓了。那枚种子之中，有一道禁制。”

沈叶颔首道：“不错……禁制。乃是前代天道遗留。若是全然接受，固然可得天道之力，但相应的，也会受到他的影响。”

“那道禁制中，有他的残魂——疯狂而充满杀戮的残魂。”

“所以……他将自己毕生的功力，浇灌出了一枚种子，交给了你……”

突然，他的话戛然而止。

沈叶颓然的表情上，看起来陷入了疯狂。

时而哈哈大笑，时而手舞足蹈，时而向自己挥拳……

姜星舟面色一冷，按住沈叶，道：“天道，你藏了多久？沈叶的身子受到重创，是因为你。而他在击退外神之后，将自己藏在这里，便是为了……等待有人能取而代之。三界遭受如此大祸，都是你一念之差。”

“因为我？哈哈哈哈哈……笑话！他若不心存贪念，如何会受我影响？”沈叶讥讽道，“他这身躯早已枯槁，我本想着他那个好徒弟会来，实在是上好的身躯，不过你嘛……也不错！”

说时迟那时快，沈叶眉心精光一闪，一道光芒直接冲向了姜星舟眉宇之间。

不好！

姜星舟猛地退后，金戈顿现，以臂挡之。

“哈哈哈哈……你既然已经吸收了天道之种，又如何能阻挡我的进入？”

淦！姜星舟暗骂一声，那道光果然穿过她的眉宇，进入了她体内。

头疼欲裂的感觉传来，她赶紧盘膝打坐，神识之中，多了一道魂魄。

姜星舟能感受到体内的残魂，在周身游走，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你……你竟然真的没有选择神只！”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

姜星舟不屑道：“的确，掌控神只的力量，潜藏在天道之种里，但我将它剔除了。”

“你！这是我历经千年才掌控的力量，你竟然就这样弃之如敝屣？”

“哼……于我而言，这种禁锢同牢房有什么区别？”

“神只之人莫不敢生出忤逆之心！身为天道，这不过是掌握天下的手段！”

“手段？那你的确说服不了我，我成为天道，并不是要掌控天下的。”

随着姜星舟的冷笑响起，她终于找到了天道那一缕残魂。

“你不能杀我！”天道厉声叫嚷。

他的残魂脱离了天道之种，本就虚弱无比。

而他冲进来，便是想要寻找到天道之种里，自己残留的气息，借此再度融合。

为此，他将那个最不可能被人撤除的禁制藏在了里面。

没想到，这个女子，比他还要疯狂！

“你若是杀了我！天道之力会轰然倒塌刹那，仅仅这一刹那，便可生出无数裂缝！外神！早就准备好了！”

就在他感受到牵制自己的力量减弱了后，天道终于松了口气。

看来……自己的后手，果然充足。

无论是君子亦或是小人都会……

嘭！

这微小的声音，是天道残魂碎裂的声音，姜星舟汇聚的力量，是为了给他致命一击。

他眼中充满不甘，痛苦……

但也随着这道声音，终将消散。

“咳咳……”与此同时，沈叶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裳。

“前辈，你可还好？”姜星舟眼神复杂，她也不知道沈叶之前做的那些。

究竟是受到了蛊惑，亦或者是自己想做……

但她知道，沈叶心中忏悔，却不肯说出。

突然，此地景象变化万千，红光退去，呈现黑夜。

“你……杀了他？”沈叶面色大变，望着漆黑一片的四周，苦笑道，“你大可不必如此，我可以拖到力量枯竭，那时……你便能顺利成为天道。”

姜星舟沉默不语，看来天道占据他身体时，沈叶果然是什么都不知晓的。

但她清楚，若是方才犹豫，她便是给了天道残魂可乘之机。

姜星舟低头问道：“事已至此，裂缝已生，前辈，我要如何离去？”

“带我出去。”沈叶抬头道，他的脸上血迹斑斑，却显得肃然无比。

“这……”姜星舟犹豫了一阵，颔首道，“可以。但前辈出去要接受治疗，另外……我希望你能见见他们。”

“自然。”沈叶笑道，“此地是我设置的禁制，打破很简单。”

他的手颤颤巍巍在怀里拿出一道符，那道符纸泛黄发旧，在他的手中徐徐燃烧。

火光之中，周围景象全然消失。

而姜星舟的头顶，陡然生出无数条裂缝！

浓郁地魔气，从密密麻麻地裂缝之中溢出。

“不好，这也太多了！”姜星舟面色大变，她纵然已经拥有天道的力量，但这裂缝短时间无法激发。

“老夫有一法。”沈叶道，“我可为你暂时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