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间的云雾，无论风如何吹过，也不消散。

姜星舟醒转之后，就独自坐在崖间。

“师父说过，这世间万物，哪怕蜉蝣也应有容身之处。”

黑纪负手而立，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叹息。

风中传来妄心天尊的声音：“她说得没错，天地之大，在于可容万物。”

姜星舟沉声道：“但这血色百合，却种于我身，这是用多少人血肉换来的？”

“所以你没有接受这煞术，融合之后，定会增强实力……但你强行分离，这会有隐患。”妄心天尊淡淡道。

“我虽厌恶这等煞术，但在你体内，或许我能安心许多。”

姜星舟沉默良久，说道：“于我而言，本就不合道心，我如何接受？”

云雾之中，她身影挺拔。

即便是黑纪，也不得不承认，她已然坚定地走在了，一条绝非命定的道路上。

姜星舟微微躬身，朝大树行了一礼，而后走出云雾。

黑纪跟在身后，他仿佛看见了一个影子，熟悉却又不一样。

“她与姜南，倒也有几分相似。”

微微的叹息传来，妄心天尊话语中带着一丝感慨。

走在山路上，寂静无声。

黑纪过了好久，才开口道：“你不好奇枯骨林的事？”

姜星舟道：“那李落口中之话，几分真几分假？上古遗族为何被关押，他可是一点儿没提。我若是尽信他人之语，恐怕死了无数次了。”

黑纪叹道：“你理智了不少，这事委实复杂……我当年也并不知多少。”

提到这儿，姜星舟看了他一眼，突然道：“阿风是怎么个事儿？”

黑纪沉默半晌，说道：“原来你并未完全失去意识？阿风曾是我的一个道侣，但……也算不上。”

“我只听到那白瑶即是阿风……后来，我就失去意识了。但此话怎讲？你道侣不是很多吗？”

“因为她是赐予我的，我与她本就不情不愿，道侣不过虚名罢了……我知道她与李落，有一段孽缘。”

黑纪话到这里，也没有再说，只是一阵苦笑。

……

不灭夜即便是在一片黑暗中，依旧灯火通明。

姜星舟望着偌大的城池，不禁感慨万千。

“实际上，若非那李落的选择，我或许已经同其他人一样，命丧黄泉。”

有一种无奈感从她心间油然而生，但她的目光却熠熠生辉。

一行身着黑衣，头戴面具的人，步伐整齐迈了过来。

周围之人见状，纷纷让步，似乎对其有几分忌惮。

这一行人走到了姜星舟与黑纪面前，停下脚步，朗声道：“貔貅，律阁请你走一趟。”

此时周围人皆是一惊，不禁议论起来。

“律阁很少请人啊……这家伙可真霉，我记得是个新人吧？”

“你也知道很少请人了，那说不准就是做了什么事儿，引起了不灭夜的注意……这律阁，没什么大事，也不会派人出来。”

姜星舟能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有几分怜悯之意。

“好。我这就随你去。”姜星舟没有惧色，迈步向前。

为首的黑衣人望了一眼黑纪，道：“外人在不灭夜，只能外围活动。”

姜星舟皱了皱眉，那妄心天尊所在之处，按理说黑纪也不得入内。

她随即问道：“究竟何事？我记得不灭夜，是个自由的地方吧。”

黑衣人道：“自由，也要看做了何事。”

莫非是要询问枯骨林的事？

也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如何来这儿的，黑纪又怎么寻到妄心天尊？

想到这儿，她下意识看了黑纪一眼。

黑纪却跟个没事人一样，沉吟片刻道：“无妨，我等你便是。”

姜星舟颔首，随这群黑衣人离开。

律阁与黑阁不同，这里的道路狭窄，四周高墙耸立，窗户也不透光。

无形之中，压抑着来的人。

看来这律堂，倒是有几分审犯人的意味了。

事到如今，姜星舟也明白了几分。

这枯骨林之事，果然涉及得太多。

只是，那李落的话，又能相信几分呢？

想着想着，前面的黑衣人停下了脚步。

姜星舟抬头望去，自己被带到了一处密不透风的黑屋。

黑衣人点上蜡烛，微弱的光芒，在屋里显现，前面座位上，坐了一名中年男子。

他头戴一张纯黑色的面具，面具上没有一点儿修饰，而露出的半张脸上，有大大小小的伤痕，即便早已愈合，仍令人心惊胆战。

“黑漆大人，人已经带来了。”

姜星舟站在这里，面色冷静，她明白这种压抑的情形之下，势必是要从她口中得到什么。

但……天道之事，众人皆是不敢谈论，她又如何能贸然说出？

就在她脑子飞快转动，想一口说辞之时。

一阵浑厚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你为一己私欲，残杀同行不灭夜之人，数量众多，手法残忍，你可知罪？！”

“啊？”

姜星舟不禁疑惑一声，她没想到是这么一件事……

这不灭夜的确是有这么一条规矩，也是防止共同执行任务之时，出现过多的争斗。

不过这种事，即便是有规矩，但明争暗斗之中，也就相当于摆设罢了。

再说……她这番也并未对不灭夜之人出手，总不能那些死于枯骨林的人，都算在她头上吧？

她眸子陡然一缩，恐怕……这是有人要借题发挥了。

想到这儿，她朗声道：“黑漆大人，我不知你所说何事？若平白诬陷，我是否也可认为你是想滥杀无辜？”

“大胆！”周围黑衣人，厉声喝道。

黑漆摆了摆手，示意周围人下去。

片刻后，他诡异地笑了，说道：“证据……倒是有个人证。”

他旋即捏碎一枚玉简，一阵声音从中传了出来。

“我知道……她如此敌视桃李，但没想过她的手段如此狠辣，不禁杀了桃李，还想杀我……只是我虽逃脱，但已身负重伤，伤及根基。”

姜星舟饶是听到这段声音，也微微怔了怔。

她知道……这是山桃的声音。

姜星舟冷冷道：“山桃人呢？我与她有什么矛盾，需要我重伤她？不妨喊她前来对质。”

黑漆却诡异地盯着她，说道：“你消失这段时间，不就是灭她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