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大族老等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仿佛被扯着皮晾在竹竿上，脸色能正常那才有鬼。

但大管家只遵照燕姝的命令，板着脸，多少留了点面子的道：“大族老，我家主子需要休息，您看……”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即便心中再后悔，大族老也没脸继续留下来，脸色几经变化后，最后咬着后槽牙说了一句“好生照看正儿”，然后袖子一甩走了。

见大族老都没能留下来，其他几个自然也都悻悻然的走了，只留下大管家不屑的一个白眼。

以前多猖狂啊，总是棉里藏针的给主子找不痛快，今儿踢到铁板了就不敢再闹腾了？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货色！

等将人都赶走后，大管家怕燕姝遇到事情，安排了人守住院子后又急匆匆的往五族老的灵堂赶。

此时的燕姝已经下了软轿，没让谢珩抱，毕竟是灵堂，又不是真一步都走不了，抱来抱去的也着实不庄重。

五族老夫人白发苍苍，跪在蒲团上神色默然。她儿媳妇担心的一直护在身边，就连哭都不敢哭一声。

燕姝见她这模样，心中陡然一惊，这瞧着是没了生存的意志啊。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赶紧快走两步，在老人的身边蹲下。

“老夫人。”燕姝只喊了一声，眼眶也跟着红了，但被她强压了下去。

“老夫人，我是大姑娘，您看看我……”燕姝又喊了两声。

原本以为老人不会搭理她的，没想到话刚落音，老人就抬起了头，定定的看着燕姝，张了几次嘴，终于沙哑哽咽出声。

“大，大姑娘，新的族长？”

燕姝赶紧点头，试探着安抚道：“是，我叫魏燕姝，刚刚已经上族谱了，太后娘娘刚也传了懿旨，让明年春供由我负责。”

果然，她这话出口后，五族老夫人的眼神里总算是燃起了一丝光亮，连说了几声“好好好”，然后眼泪止不住的流。

“老头子他常说起你，说你是个好姑娘，能干，还说等你祭祖后……可惜，他是看不到了。”五族老夫人也知道这个时候该稳住，但从见到燕姝后眼泪就止不住。

“外面冷，我扶您进去。”燕姝伸手想扶。

五族老夫人这时候才看到她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左手，瞳孔震惊，想到些什么事，转头看向厚脸皮跟着进来的其他人，目光瞬间变的怨愤凌厉。

燕姝仔细观察了她的神色，然后试探着道：“老夫人，这个家不整顿是不行了，您可得帮我。”

不是她拉拢人什么，而是进门就看出来了，这个五族老夫人已经没了求生的意念。用怨恨责任捆绑她的确不好，但此时能激起她的斗志也算是生机。

“放心，只要我老婆子在一天，就一定护着你们兄妹，这也是老头子在时我答应过的！”

燕姝适当的露出点疲惫和忐忑担忧，但这样的柔弱只让五族老夫人看见。

果然，五族老夫人见她亲近自己，原本的那点责任承诺渐渐的有所转变，紧紧的握住了她的右手，“好孩子。”

安抚了五族老夫人，燕姝这才进了灵堂，给五族老上香叩拜。

想起当日入目的白雪嫣红，想起那离世前还惦念着魏征的老人，燕姝心中是百感交集，但也只能趁着起身的时候迅速试去眼角的泪水。

等再次站起来的时候，燕姝的面上依旧干干净净的，甚至显出了两分不近人情的淡漠。

“把孝带给我。”燕姝对一个婆子道。

婆子不敢不从，在递过去时候，不仅是她，灵堂里所有的人都在猜测燕姝要孝带做什么。

就在下一刻，答案揭晓。

燕姝接过孝带，一点停顿都没有的挂在了自己的胸前。

“不不，这使不得，大姑娘，使不得……”五族老夫人手忙脚乱的想要制止，但又怕伤着燕姝，急得不行。

燕姝扯了扯嘴角，本来想扯一抹笑来安抚老人，可最后还没能成功。

大族老等人叫她“大姑娘”，是在刻意打压她的身份，不愿承认她族长的地位。而五族老夫人不同，她情急之下的这声“大姑娘”，却是亲近。

“五族老为救我们兄妹而惨死，兄长重伤抱病，我该做这孝子贤孙。老夫人，我们都要稳住，别亲者痛仇者快。你相信我，这个仇，我魏燕姝一定会报！”燕姝声音冷沉道。

五族老夫人浑身一阵，是为燕姝的志气，也是为她话的深意。

也就是说，这次正儿那孩子出事，除了二房外还有别的人插手？

燕姝这话提得隐晦，五族老夫人自然不会大庭广众的继续追问，只是将愤怒深深的压在了心底。

“老夫人，一会儿官府那边还有事，我就先走了。您老一定保重自己。”燕姝见她有了生机，这才略微放下了点心。

等从五族老的灵堂出来，燕姝的后背衣服都已经湿透了，是虚弱累的，也是疼的。再被寒冷的风一吹，整个人禁不住瑟瑟一抖。

谢珩一直关注着她，见此赶紧将人抱进怀里，大步的离开。

“小贱人，看你能得意多久。”被太后懿旨吓到不敢继续闹腾的五姑奶奶，在魏四爷的床边嘀嘀咕咕。

“咳咳咳少说两句，积点口德吧。”刚刚醒来的魏四爷看不下去，低声呵斥了一句。

“哼，病秧子，巴结鬼，早晚被她个贱人卖了！”五姑奶奶不屑的哼了自己同胞兄长一声，“你既没事，那我走了”，然后昂着头像只大公鸡般头也不回的出门。

“咳咳咳咳。”魏四爷一阵的咳嗽，“都怪我这身子不争气，没有教养好她”。

范氏也见不惯这个打秋风不说还无理搅三分的小姑子，但也不好当着丈夫的面数落，只拍了拍魏四爷的肩膀，“各人有个人的缘法，随她去吧。”

“唉……”两口子异口同声的叹气。

魏四爷是因为胞妹的不懂事而担忧，而范氏愁的却是自己那个畏缩爱哭的女儿，都是头疼不已。

燕姝不知道她走后魏家各房各处都起了些什么心思，此时她正在应对着官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