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尚仪阁，春柳实在没忍住，说道：“这三姑娘说话也太过刻薄了！”

纪婉仪并不在意，说道：“她一贯是这样，若是不刻薄，那还真就不是她了！”

春柳却恨道：“只怕三姑娘的那份刻薄都全是冲着姑娘罢了，旁人也不见她敢如此出言不逊！”

纪婉仪轻笑一声，不置可否。毕竟以后有的是时间好好收拾她，没必要现下与那纪婉容一般见识。

春柳看着纪婉仪，小心翼翼道：“那三姑娘当真脸大，居然胆敢让姑娘去司马家要银子！这年头打秋风的都变得那么理直气壮了。她叫咱们老太爷一声外祖父就真当自己是司马家的外孙女了？”

纪婉仪不说话，暗中打量着春柳，以往她最是沉稳，如今说出这些话，倒有点不像她平日里的做派了！

春柳见自家姑娘不说话，还以为她心里也是这么想，顺着继续说道：“只可惜…连夫人都偏帮着她，这夫人当真是奇怪！她怎么就认定了姑娘一定会回去司马家拿银子呢？莫不是吃准了姑娘的性子？”

纪婉仪盯着春柳看了一会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这丫头今日却是怎么了？平日里最是稳重，怎么今日倒像吃了火药一般，见谁都不顺眼？”

春柳急忙跪倒在地，她是真的想明白的说出来，好叫姑娘看清自己待的是怎样的狼穴之中！可姑娘对她们的信任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婢子…婢子就是…就是觉得夫人瞧着是对谁都慈爱，可…”

纪婉仪还在思考，自己是经历过大难，死过一回，才认清他们的真面目。可无端端的，春柳怎么也怀疑起杨氏了？虽说春柳比较稳重，但她不认为春柳能细心到发觉那些人的心思！莫非…

“春柳，已经有人替他们收了尸身吗？”纪婉仪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春柳虽听得纪婉仪轻飘飘的一句话，一时间却如遭雷击！“姑娘…您说什么？您是说…是说…”

纪婉仪轻吐一口浊气，慢慢闭上眼，点了点头。猜的不错，果然春柳也和她一样。

春柳只觉得一股别样的情绪涌上心头。有委屈，有不甘，有愤恨，更多的是高兴！

自己是死过一回的，姑娘怎么就不能呢？难道真是夫人在天之灵保佑，要让姑娘报仇雪恨么？眼中视线开始模糊，不觉已泪流满面。

聪明人之间往往不用把话说得太直白。但春柳始终有疑惑，遂抹了把眼泪，不解的问道：“姑娘既知他们的狼子野心，前几日又为何要喝那毒药呢？”

纪婉仪起身拉起春柳，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人在屋檐下，不喝只怕她会起疑心。况且你也该瞧见那外头有好几个老婆子，她们母女二人可一直在防备着我。左右这药喝得也不少了，明日里去到司马府，叫表哥寻一个靠得住的大夫号一下脉。”

春柳点点头：“那姑娘明日打算把这些事告诉老太爷和老夫人吗？”

纪婉仪摇头：“现在还不是跟他们说的时候，纪维贤一贯会讨巧买好，没有证据的事情说了他们也不会信。况且咱们的目的是要扳倒这些牛鬼蛇神，如果外祖他们知道得太早，即使相信了，他们一旦有绸缪不周之处。很容易纪维贤他们察觉出来，只会增加司马家的危险。”

“毕竟目前咱们所有人都处于被动，需得咱们先一步步扭转形势，变得主动之后方得进行下一步布置。”纪婉仪叹了一口气，对付那群老狐狸真得万分小心。

春柳还是一脸担心：“可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老爷就要升任尚书了。到时候他们的优势更大，我们岂不是更难对付他们？”

纪婉仪凤眸微闭：“他们为了司马家的财产，不会那么快动手。目前咱们还得要伏低做小，先于一步在暗中想法破坏他的升迁，让他手忙脚乱一阵子。咱们再想想如何转移了司马家的财产，不让他们太过惹眼，兴许能降低给他们的灾祸！”

春柳稍微思索了一下，大抵也明白了纪婉仪的意思：“姑娘，那…咱们要不要提点提点翠荷？”

纪婉仪摇头：“翠荷性格过于大大咧咧，她知道了若是不小心说漏了嘴反而坏事。少一个人知道也少一份危险，不必让翠荷跟着我趟这浑水。”

春柳鼻头一酸：“姑娘总是这么心慈。”

纪婉仪满不在意道：“我怎能这么自私？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没有必要把你们所有人都牵扯进来！”

春柳突然就跪下：“婢子不怕，婢子只知姑娘心慈善良，处处为我们着想。婢子一直得蒙姑娘照顾，婢子无以为报，甘为姑娘马前卒！”

其实纪婉仪何尝没有私心？经历过上辈子，她是谁都不信的，可自打春柳处处透露着奇怪之后，她就大概猜得到七八分。既然她已经历了这些事情，那也只能是把她收纳进来。一来她也怕春柳会被有心人利用，二来她确实需要个帮手。所以她故意这么说，也存了收买人心的意思在。将来就算翠荷知道了，也不至于会有什么怨言，毕竟纪婉仪也是为了她好，为了大家好！

“你且起来，不要动不动就跪”说罢躬身去拉春柳。

春柳站了起来，抹了抹眼泪。

“我知道你的心思，原本我想着不把你们牵扯进来，只是现在你同我一样，那你自然也是避不开了。再者我也确实需要帮手，眼下除了你，我是谁也信不过，所以你得帮我看好这个院子，纪维贤他们防备我，未必会对你防得这么深。”

春柳点点头，“可是姑娘，若是您真的自己建了小厨房，只怕大夫人他们会安插更多眼线过来，到时候您还是得喝那毒药啊！”

纪婉仪笑道：“这点我也想过了，现下咱们是躲不开的，左右喝下去到时候再催吐就是了，目前咱们只能静观其变。”

春柳有些自嘲地说道：“婢子醒过来时便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这屁股也挨打开了花。听翠荷说姑娘还在昏迷，本想等屁股好了之后再暗中提醒姑娘不能再碰那些药，不成想姑娘也还是不得不喝。”

纪婉仪突然想到什么，便又问春柳：“他们的尸身…当真没人去收吗？”

春柳摇摇头，“姑娘毒发身亡之后，就有人下令把老太爷他们的尸身丢去了乱葬岗，连带着那收银子的大哥也吃了排头。婢子晃眼看了一下，那下令的并不是监斩官，也不是纪府和杨府的人。婢子觉得这事有蹊跷，所以就想跟着看看他是什么人，哪知却被他发觉，婢子才因此被灭了口。”

纪婉仪轻敲桌面，这就奇怪了。不是监斩官，也不是纪府，不是杨府，那还会有谁？对司马家会如此痛恨呢？想不出个所以然，纪婉仪只得把这事压在心底。

“目前要做得就是先断了纪维贤的官路。明日咱们去司马府一趟，先办了正事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