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悼跟随着万学林的脚步，来到了塔的六层。

他之前在听白石医给他讲解塔乱的时候，就曾经初步了解过塔的构造。

在一到五层的景象各不相同，但本质上大同小异。它们看起来就像是无限重复的空间，但只是看上去如此。

如果不是塔有容量的限制，塔乱也不会出现。

在这种看起来构造都十分相同的建筑体中，万学林这样经常出入塔内大显身手。

吴悼尝试着想记住进塔的路线，这些路线十分复杂，有些甚至违背直觉和常识，让人无法理解。吴悼只记了一点就放弃了。特别是万学林在发现了吴悼若有似无的记载之后，告诉他回去的路不是这么走的，吴悼就更打消了记住路线的念头。

一到五层毕竟有五层那么多，而且他们不仅仅是要上下楼那么简单，除了某些时候要进行一些反人类的地图穿越以外，偶尔还会需要走一些出乎意料的折返路。譬如进入三层的之前，必须先从二层直接跳跃到四层，再从四层下到三层。所用路程之久足够让大家忘记这一层到底是第几层。

在一到五层行进的过程中，不断有往生会的成员从这段旅程中“下车”到达对应的楼层，直到最后，只剩下吴悼等四人。

走了一段之后，吴悼看着眼前的景象，他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新的场景——这里就是六层了。

不仅仅是因为万学林停下了脚步。

还因为，塔的六层是一个不同于之前五层的，完全不同的空间。

灰败的天空；一点点恰到好处的风；有些凉爽的温度和足够确保人正常生活的湿度——

接着，是一望无际的天际线，灯火通明的城市，无数的窗户……

万学林看着身后的门慢慢消失，那里本来是他们上来的地方。但即使退路已经消失不见，他也没有任何一丝慌乱，显然，事情还在他的控制之内。

“好了，玩家们。”万学林摘下那个可以用来隐藏他身影、行迹的长袍上自带的兜帽，风轻轻拂过他那略微露出几根白发的发顶：

“欢迎来到塔中城。”

——

系统的职员们小心翼翼地看着突然就出现在办公室中，作为塔管理事务的运作核心而存在的小丑。他们都在看着他的眼色。

职员们知道，就在刚刚不久，他们的老大已经在这个人的举报之下被抓走，而现在，他则是顶替了一直以来全权管理五区事务的五区系统，成为了塔的暂时掌权人。

“嘶……诶？”

“这是些什么玩意？”

小丑发现了异常。他指向屏幕中的某个像素点，敲击出很大的声音，让职员们将其放大。

职员们看到了屏幕中的人，各个冷汗直冒。

坏了！被发现了！

偏偏塔乱的清理日是今天！

“警告！警告！塔中有玩家闯入！”

“我现在立刻下命令驱逐……”

职员们忙碌起来。

“等会等会，我让你们干这些了？这有什么稀奇的啊……塔本来就可以随便进啊，我们四区就是这样。”

闻言，职员们纷纷松了一口气。

幸好。这个系统看着没什么见识的样子……或许并不会妨碍到老大的计划……

“但是……”

“现在可是我在管理塔的事物啊。”

“玩家这种虫豸，怎么可以进入如此重要的地方呢……”

方才还乱做一团的职员们以四区系统的喃喃自语为伴奏，逐渐鸦雀无声。

整个办公室，落针可闻。

这个家伙接手塔以来，就立刻想要大刀阔斧地开始改革，他们这些小职员其实根本就没有参与过塔的设计与构建，他们只是被招进来负责日常维护的——可这个疯子，竟然一进来就提议说塔中这种钢筋水泥的城市氛围没有人情味，需要全部改成中世纪模样的民居！

而现在……他还要破坏老大的计划……

可职员们对此注定无能为力。

小丑把自己双手的指节掰得咯吱作响。然后，得到了放松的手指相合——打了一个响指。

一柄锤子气球凭空出现，小丑四处看了看，然后锤向了某个倒霉的职员。

职员的头颅立刻变得血肉模糊，但这种血腥的场面立刻随着另一声响指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丑坐上了那个干干净净，同时也空空如也的位置。

“哦。城市改造的事儿，以后再说。”

“等我，先把这几只蚂蚁给碾死。”

接着，他带上了耳机与眼镜，像一个真正的职员一样投入服务……

唯一不寻常的，是他露出了大大的微笑。

——

“塔中城，这是一个并不太正式的称呼。”

万学林一边轻车熟路地带领着一行人前往目的地——“六层”，一边给众人科普到：“其实，一旦离开一到五层，就没有什么六层七层的概念了。”

“因为一切其他的塔的楼层，全部都在这个塔中城里。”

“有趣……”

他们正站在一个比较高的地方，他们刚刚进入塔中城的地方在这个世界，更像是一座比较高的荒山上的某处。吴悼看着下面巨大无比的城市，猜测着问道：“难道说，下面的每一个城市中的建筑，实际上都是塔的某一层吗？”

万学林赞许地点点头：“没错。吴会长真是聪慧，就是这样的。”

可能是怕身后的小女孩没有听懂，万学林继续解释道：“所谓的一个建筑就是一层，其实是有些复杂的理解。大致可以理解为，塔把怪物数据都变成了居民，存放在了一个个城市的建筑中。”

“现在我们五区，其实是一个年轻的区域。目前塔中城中开放的地方很少——只开放了两个。”

“其中一个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诗情小区’。另外一个是刚刚开放的一家医院。但是最近往生会还没有去那里找过人。我们也无法判断这家医院中收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吴悼看向小女孩，似乎是注意到吴悼那探寻她有没有听懂的目光，小女孩这才有些机械地点了点头。随即目不斜视地跟随着领路人万学林。

感觉小女孩有些怕生，于是吴悼不再关注她，兀自思考起来。

医院……确实有点意思。

吴悼想起了他在第一个副本中遇见的蒋家母女，她们在副本中出现的地方就是医院……不知道在诗情小区中，他还能不能遇见她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