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悼在自己的房间里干正事。

这个能让他把白石医驱逐出去的正事正是在副本里被吴悼鸽掉的与陈一遥的协商。

秉持着他自己想象出来的陈一遥，不管多邪恶也是他们诊所自己人的想法，吴悼把副本里发生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

也把接下来将要前往往生会与塔的计划与陈一遥说了一遍。

陈一遥被这么一大串的经历砸懵了。

他犹豫着，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时候他对于自己的身份有所体会了。吴悼对于陈一遥的了解并不多。所以现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又是否应该在日后的冒险里对吴悼提供帮助——他真的是一个诞生于眼前的“敌人”想象中的灵魂。

这种自己都不了解自己的无所适从的感觉真是不好……想到陈一遥一开始还想把吴悼变成这个样子，他的良心就一阵隐隐作痛。

等一下。他真应该有良心吗？吴悼给他下意识补充了什么东西在身体里啊？

但无论有没有良心，这不取决于陈一遥，而是取决于吴悼。所以陈一遥也没有办法，只能强迫自己消化吴悼提供给他的这些信息。

吴悼的想法是，既然你是我想象出来的，还是他的道具中携带的初始灵魂，那么自然是他的所有物，也自然应该是帮着他的。

陈一遥下意识觉得他的想法天真，但仔细想想……说不定，这种情况下他或许还真的会去帮助吴悼。

因为，吴悼要求他帮忙的部分是——首先帮助他通过往生会的审查。

为了能够利用往生会的队伍和经验，白石医为吴悼制定了计划——虽然这个计划夹带了私货，白石医自己也是计划的一环，但多少还是有些参考价值。

白石医打算，让吴悼装作在游戏副本中遇见了自己的朋友——祝诀，然后求助往生会帮助自己带回朋友。

然后再由白石医携带装有陈一遥灵魂（虽然是假的）的镜子，解释白石医手中的镜子是与往生会的寄魂道具相同工艺的东西，杀死陈一遥凭借的是为了让其存活的理由。

至于使用白石医的理由……是因为根据往生会的规章，一个人是无法拥有两个往生会道具的。

这一点反而和回响之镜的道具设定有些相像了。

这是一对一的绝对连结关系。

当然，这个计划是白石医一拍脑袋想出来的，其中的漏洞就算是陈一遥都能想出好几个，在吴悼面前当然更加破烂了。

但总之，无论有没有计划，计划如何，陈一遥只要愿意出面原谅吴悼，吴悼就有很大几率可以跟随往生会进入塔中。

陈一遥没想自己有没有资格替真正的陈一遥原谅吴悼的事。他可是从吴悼的思绪中诞生的，自然没那么感性，也分得清轻重。

理论上说，他的性格不允许吴悼计划顺利——但如果顺利的话，吴悼就可以带他进入塔中。

而他也可以见到真正的陈一遥。

按照他的性格……按照他的性格，他没理由拒绝这个能和本体决一死战，随即代替本体的机会。

所以他会帮助吴悼……

然后呢？

祝诀怎么出来？

……用镜子吗？

那他呢？

啊……对啊。

陈一遥突然想起来了。

他一开始想和吴悼讨论的就是自己会不会抛弃的问题。

当然……他不可能会说那么露骨，他会把自己的意图包装起来，用有点尖锐的，带有冷嘲热讽的方式去对话。因为这是他的性格……虽然与其说是性格，倒不如说是一种设定。

他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他感觉他是个怪物。真实的人永远真实，而他诞生于幻想。他开始嘲笑真正的陈一遥。如果陈一遥真的抹杀了吴悼，他的智慧不会增强，他的见识不会增加，他看人不会是动物，他根本不会获取到他想获取的一切。

只是拙劣的模仿。

陈一遥感觉自己不像陈一遥。

而现在，他似乎也完全不像吴悼了。

“……我会帮你。”

陈一遥似乎有些惊讶于听见自己的声音，但他好像也知道，这确实是他说的。

“那你会放弃我吗？”

——

“……？”

吴悼有些奇怪。

他刚就看见镜子里的陈一遥一直在那里愣神。

吴悼喊他名字，他在那里愣神；吴悼和他商量，他还在那里愣神；吴悼给他讲道理，讲我是我，你是你，没有我，没有你，我中有你所以你就是我，所以我的利益就是你的利益，我抛弃了你就是我抛弃了我，我会抛弃我只能说这样对我有利……镜子人性化地在边缘空隙打出一行“非静止画面”，陈一遥还是在那里愣神。

就在吴悼打算叫系统给他报修的时候，陈一遥说话了，说的还是这。

就算吴悼再怎么不懂，再怎么不在乎其他人什么样，再怎么脱线……他也能感觉出来。

这陈一遥是不是有点ooc（不符合人物个性）啊？

感觉有点不对，吴悼点开了系统，查看陈一遥和这个镜子的信息。正常来讲道具如果有什么不对出来什么问题应该是会在书面文本上显示的。如果到时候没有什么线索，他就再试试问诊簿。

【您获得了蛛肋可切换形态：回响之镜】

【当前存储物：陈yi遥。】

【镜容量：1/1】

……

系统你这里有个字打错了打成拼音了你管不管。

——

“你说的这种情景……应该是因为你对小陈的那个人格并不了解，所以自动使用了你对于小陈主人格的印象来修复了你的印象啊。所以在记忆中，他才会前言不搭后语，甚至性格都变成有些古怪的模样……幻视方面呢？”

“最近还好。没有减轻，也没有加重。”吴悼看着自己的手腕，他正用指腹轻轻压制着血管中涌动的血流——这并非鱼鳍的触感。以前的主治医生告诉他，真实的触感会帮助他区分现实与幻视。

“好。有任何症状都要和我说。关于陈一遥的事情可以暂时不去想。人类是会自动调节记忆与印象的。他的形象会在你的潜意识中自动组合成安全无害的形状，你只要不去多加干涉即可。”

“谢谢您，院长爷爷。”

吴悼朝戴上老花镜之后眼睛变得卡通的老螃蟹微微一笑，下意识摩擦了下被放到胸前口袋里的镜子。

这次进入塔中……希望不要有什么意外发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