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高古等人离开的背影，老人怀里的小姑娘怯生生的说道：“爷爷，我好像见过这两个人。”

老人浑浊的眼睛看向了孙女。

十几岁的女孩，却长成了几岁孩子的模样。

女孩胆怯的说道：“我在电视上看见过，他们好像是很有名的记者……”

老人的眼中带着一丝希冀，不过转瞬间黯淡下来。

这个世界上能走的路，老人都已经尝试过无数遍了。

乡里、县里、市里、省里……

案件一次又一次的重启，十年的时间，前后经手的两百多名各级官员。

从科长到处级，甚至两个厅级干部……

一次又一次的了解情况，一次又一次的无能为力。

老人……

已经绝望了。

京城，已经是他和家人第二次来了。

……

老人无力的松开了环抱着孙女的手……

女孩琅琅锵锵的跑到了高古的身边，对着高古低声呢喃道：“记者叔叔，求求你帮帮我爸爸！”

————

正要上车的高古，停下了自己上车的动作。

车里面，高兴正一脸好奇的看向车外。对于他而言，这个世界，他从来都没有见过。

高古转过身，伸手摸了摸女孩的脑袋。

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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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瑞龙摇了摇头。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广场上，瘫坐在地的老人想要挣扎着爬起来。

京城三月的天寒，人心又太过冰冷。

路过的行人熙熙攘攘，欣赏着照片中强大的祖国。

又有谁会在意，大街上摩肩接踵的骗子呢。

以乞讨为业之人，绝了以乞讨为生的人的生路。

以爱心为业之人，凉了世间有爱的人的良心。

世界不应如此，可是，世界变成了这个样子。

客车离开之后，广场上熙熙攘攘，一如阳光升起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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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古推迟了自己的行程。

东山会馆，高古让赵瑞龙把高兴送到了姥姥那里，静静的等着老人出来。

不管下一步是去医院检查身体，还是寻找有关部门。

一个好的个人形象，都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换上了服务员送上来的衣服，老人给高古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并不复杂的故事。

10年前，汉西某地，一个煤矿因为瓦斯爆炸炸毁了矿道，继而煤矿发生了大规模的坍塌事故。

当时矿井之中共有一百多名工人正在作业。

而这些人里面，只有不到二十人平安上岸，剩下的工人经过援救，有六十五人受伤，七人死亡。

还有四十七人不知所踪。

当然，这是煤矿内部的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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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故发生之后，当地政府迅速捂住了盖子。

确认死亡的煤矿工人由煤矿给予了丰厚的抚恤金，受伤的工人也在医院得到了妥善的治疗，煤矿更是找来了救援队，对于失踪工人进行搜寻救援。

这一过程持续了一周！

一周后，这次事件被雨打风吹去，无人关心，无人在意。

最后，煤矿给予失踪工人的补偿是一家两万的人道主义补偿金。

这……

让工人家属无法接受。

乡里，县里，最后这件事闹到了市里，家属们联合起来，和煤矿老板打了一场官司。

可是最重要的证物，工人们当日的考勤表因为一场大雨毁于一旦。

官司赢了，官司也输了。

两万的人道主义赔偿一分没多，当然，也一分没少。

无可奈何，胳膊拗不过大腿。

其他家属不得不放弃维权，选择继续自己的生活。

可是老人的儿子没有放弃。

因为失踪的人里面，有一个技术员。

他们不止是同学，还是兄弟。

兄弟没了，老人的儿子，不知道他兄弟留下来的孤儿寡母要怎么生活。

煤矿矿长沙海云的那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沙海云不差钱，但绝对不会让人讹钱。”

“想要赔偿金，那就拿尸体来换！”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老人的儿子。

接下来，老人的儿子倚仗工作的便利，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全部调查清楚。

并在和工友们的闲谈中收集到了足够的佐证。

最后，他在事故发生的一个月后，把他收集到的所有消息，都寄到了汉西省委派下来的善后工作小组。

一石激起千层浪。

随着调查被重启，老人一家面临了极大的压力。

老人的妻子，就是在那段时间被人恐吓到精神失常。

儿子的媳妇更是顶不了压力，连夜离婚回了娘家。

在这些压力之下，父子二人仍然咬着牙忍受着。

他们指望着调查组可以还他们这个小镇一片朗朗晴天。

可是调查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经过调查，煤矿事故的直接责任人不是别人，正是老人的儿子，煤矿的技术员先生。

正是因为他没有对工人进行安全培训，尽到安全责任，漠视安全隐患，从而导致工人没有安全生产才导致了这起事故的发生。

因为造成的后果恶劣，所以他直接被判了无期徒刑。

在那之后，老人心中的天，塌了下来。

也是从那之后，老人开始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申冤之路。

乡里、县里、市里、省里。

一层、一层，一级、一级。

年年受理，年年知悉，年年回去等消息。

老人什么都懂，只要汉西还是漫天黄沙，那他的双眼，也只能满含热泪。

这十年，经手他儿子的卷宗大大小小的官员不下二百人。

历任镇长，见他如同见瘟神。

县里面的领导，避他如同避蛇蝎。

市里面的领导……

他蹲到过两次。

领导的态度很好，然后把他的诉求发回县里处理。

至于省里面……

省里面的保安很负责，老人根本无法靠近。

如果不是当年失踪人员的家属一直在老人的背后默默支持，现在的老人，或许早就饿死在了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而如今，甚至就连他们都不在关心这件事了。

京城，老人曾经来过一次。

三年的积蓄，换来的是落地回程。

这一次，老人攒了七年的钱。

不管有没有结果，这一次老人都不打算回去了。

因为他没有下一个七年了。

因为，他打算死在广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