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娃已经看完了一个“病人”，看看剩下的“病人”全都跑了出来，便也起身走了出来，见阿娘正蹲下身给那汉子把脉，忍不住冷冷提醒道，“阿娘，这年头既无灾荒又无洪涝，这么大一男人无缘无故摔在咱家门口，不会是来碰瓷的吧？”

那汉子嘴角抽抽得更厉害了，听这两声儿，是俩小屁孩儿？

咋这么嘴毒？

他不就是快没钱吃饭了，舍不得花那最后一块碎银，有点饿过头了才在这里躺一会儿吗？

那女子指尖搭上他的脉博，片刻后放开，然后一左一右拉着两娃进了屋，嘴里还在说着，“前前你说得没错，果真是来碰瓷儿的，不必理会。”

那汉子还以为自己能碰上个活菩萨，闻言眼前一黑，就要彻底昏过去。

可下一句话叫他气得又清醒了几分，“晚晚，你做得很对，病人哪儿能随便捡？万一捡个恩将仇报的白眼儿狼……”

随后“砰”的一声，门给无情关上了。

那几个婶子婆子醒悟过来，又去拍门，“哎，我们几个今儿还没把脉呢！”

当然 把脉不重要，沾沾福气才要紧。

女子的声音隐约传来，“今日休沐，我们上山采药去。”

几个婶子婆子脸一黑，立刻找到了撒气的地方，对着地上躺着的汉子就是一顿输出，“叫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来装什么碰瓷？！还不赶紧滚出俺们渔村？”

“就是啊，坏了神医娘子的心情，害得我们连福气都没得沾了！你这个天杀的！”

“呸！好好的有手有脚不去找活儿干，专门坑蒙拐骗来了？！你娘生你出来的时候没带脑子吗？”

汉子心下一动，神医娘子？沾福气？

他不敢再昏了，赶紧睁开双眼，茫然地伸出双手在空中胡乱摸着，声音沙哑，“这是……哪里？我……我……婶子们行行好……我是个瞎子……”

“我呸！谁信哪！”一个婶子直接朝他身上踹了一脚，“方才神医娘子都没有瞧出你是瞎子，你还想还碰瓷老娘？！”

那汉子赶紧从腰间摸出那最后一点碎银子， “别别，我真是旧疾复发，看不见了……我不是来碰瓷的，这点银子能请婶子们给我一口水喝么？”

最后一点口粮的银子了，心好痛……

那婶子眼前一亮，一把抢过银子，咬了一下，“嘿，是真的！就要一口水是吧？好，你等着！”

汉子眼角余光看到那婶子麻溜地把碎银子揣进袖子，转身走了。

剩下三个婶子也凑上来，“瞧你是条汉子，还有银子么？婶子家里有红薯粥！”

“婶子家里有鱼干！”

“你们都起开！红薯粥和鱼干算个啥？俺家里有白米饭！”

汉子：……

先头那婶子已经装了一瓢水来，“水来啦！都让一让！”

汉子被灌得差点没翻白眼，但好歹缓过劲儿来了，慢慢摸索着地上的长棍，“我的拐棍儿，拐棍儿呢？”

那婶子好心地把旁边一根丑得无法形容的枯枝塞进他手里，“是这个？”

汉子疯狂点头，还好方才过来的时候怕撑不住，从旁边树上折了一枝充当拐棍。

没想到这道具倒派上用场了。

他撑着拐掍站了起来，目光茫然，态度诚恳，“婶子，我不是来碰瓷儿的，就是听闻这边出了个神医，想来看看我的眼睛……还请婶子帮个忙！”

那婶子方才得了他的银子，热心得很，“哎哟我说，你可是找对地方了！你等着，我去和神医娘子说！”

汉子感激无比地点头。

另外几个婶子见没她们什么事儿，纷纷散了。

那婶子敲了半天也没敲开竹屋的门，走出来遗憾地说，“这位小哥，她们母子三人大约是从后门出去上山采药了。眼下不在家呢。”

汉子于是摸到一棵树，慢慢坐下，“无妨，我便在此等他们吧。”

婶子便点头道，“成，我跟你说啊，我们那神医娘子最是心善，等她回来了，你好好同她说说你的眼疾。方才你那模样，谁看了不像是来讹钱的？你也莫怪他们娘仨孤儿寡母的谨慎。”

汉子心下一动，问道，“婶子，孩子他爸呢？哦，我这不是大老远的过来，又是陈年旧疾，本想着能借住几日……若是神医娘子家中没有男人，我还真不太方便……”

婶子立刻八卦起来，“还真是……她家没有男人，你一个糙汉子大老远找她来看病，要是住下的话确实是不方便。”

“她家夫君？”

“这不是早死了吗？”

汉子：“不是说你们都要来沾什么福气的吗？她若是有福，怎会死了夫君？”

那婶子一噎，又道，“咳，你有所不知，我们想沾的，不是那神医娘子身上的福气，是她那儿子身上的福气！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懂的。”

想了想她又道，“依我看，你还是先回去，他们娘仨时常上山采药，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说不准这回也是。你过几日再来看看吧！”

那汉子一懵，连忙又问，“怎的要去十天半个月？一个女子带着两个孩子……咦，却不知这两个孩子多大？上个山要十天半个月也不知受不受得住？”

婶子只当同他唠家常，“不过五岁多，那俩娃都是有福的，她们娘仨素来如此，没见他们出过什么事儿！”

那汉子又问了一些信息，才千恩万谢走了。

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一个女子带着两个孩子，死了夫君，孩子五岁，唉，就是忘了问，两个孩子都是五岁？双胞胎？还是一个大一个小？

名字叫什么钱钱？碗碗？真是俗气，像是没钱吃饭似的。

不管怎么样，孩子都五岁了……应该不是他要找的人。

他一瘸一拐地慢慢出了村。

……

邻近的一处小镇，名叫向南镇。

一辆马车缓缓驶到一家医馆的后门停下。

车夫是一个中等身高的青年，先跳下车，然后把车帘子掀开，接了一个白胖的男娃跳下，随后同样地接了一个女娃下车。

然后再爬上车厢，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拎着三个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