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吕采薇倒是头一次听说，难免有些后悔，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刚才她不应该那么冲动，可她若是不硬气起来，闫丽红肯定还会找她麻烦。

正忧心着，感觉到身侧的手背一暖，是程清悄悄用手掌覆盖住了她的手。

“别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闫家还做不到只手遮天。”

见程清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吕采薇的心也安定下来。

是啊，反正她没得罪闫家的时候，闫家人就已经对她抱有敌意了，所以不管她怎么做，他们都不会和她和平共处，她又何必委曲求全呢。

接下来牛车晃晃悠悠地走了起来，出了长山村，过了清河石桥，顺着长山底下的土路一直往前走，就能到镇上。

路走到一半，周围说话的人就少了，大多数人都低着头冲瞌睡。

程清的手依旧轻轻覆在吕采薇的手背上，她侧过头看向他，初升的太阳照着他的脸，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子，他的一双眼睛无神地直视着前方，浓密的睫毛镶着金边，琥珀色的瞳孔和太阳一样闪亮。

“我脸上有啥东西吗？”

程清能感受到她面向他时的湿热呼吸，她连忙扭过头去，脸却悄然红了，她伸手摸了摸，满脸的滚烫。

程清的嘴角悄悄上扬，覆着吕采薇的那只手缓缓握紧，她并没有抗拒。

半小时后牛车到了镇上，吕采薇扶着程清下了车就直奔办事处，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没一会儿两人就领到了结婚证，吕采薇小心翼翼地将那张薄薄的纸折叠起来装好。

原以为去镇上收发室寄了信就要回去，程清却提出去一趟招待所。

吕采薇有些不明白，“现在黑市已经散了，你是想去找人？”

程清点了点头，“我想去找强哥，有点事要拜托他。”

吕采薇对招待所的锅炉房已经熟门熟路了，当她扶着程清出现在黑强跟前时，黑强被他俩吓了一跳，尤其是在看到程清的时候。

“你小子怎么都瘦到脱像了？在家吃不饱饭还是咋的？”

程清只笑笑并未回答，而是反问他。

“强哥你手里有烟吗？给我两条，酒也给我两瓶，以后有了好货用货款给你抵上。”

这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是怎么回事，黑强暗暗吐槽，程清这小子总是让他觉着欠了他似的。

“干啥？想孝敬谁？”

程清觉着也没啥不能说的。

“也没谁，就村里的干部，还有公社的书记，现在公社的一把手还是杨书记吧？”

黑强突然嘿嘿一笑，“你就这副样子去见人家？现在不怕人家硬要当你老丈人了？”

吕采薇听出这话里头似乎有故事啊。

果然程清就冲黑强急眼了。

“我媳妇儿还在这呢，你别胡说八道影响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哟呵，你这是见色忘义啊，有了媳妇儿就不把我当兄弟了？”

看着牛高马大的黑强像是个大姑娘似的跟程清斗嘴，吕采薇觉着有意思极了，就是憋笑憋的有些辛苦。

等两人从招待所出来时，程清手里拎着个布兜，里头装着两条烟两瓶酒。

吕采薇也是这时才想到以后要人情往来少不了烟酒，所以下回去现代，她就买一些备着，在老家这边买，不仅贵还费劲，特别是好烟，有钱有票都不一定能买得到。

程清自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你那边给你供货的人能搞到烟酒吗？”

吕采薇被他问得有些心虚，含含糊糊回道，“应该能吧……”

她觉着程清那么聪明，要是她回答得斩钉截铁，他肯定会怀疑，但实际上他早就怀疑了，只是他没说破而已。

“那就好。”

说完程清转移了话题。

“烟酒强哥这边存货也不多，都是留着给虎哥走动关系用的，所以我们能自己搞到当然最好，不然要的次数多了，我担心虎哥有意见，让强哥难做。”

这一点吕采薇也明白，不过她有些好奇。

“那个虎哥到底是什么来头，他怎么胆子那么大，敢在招待所的停车场搞黑市。”

既然吕采薇开口问了，程清也不瞒她。

“刘虎他娘是公社鸽委会干事，他爹是县公安局副局长，他小舅是招待所主任，他背后有靠山，在这小小的镇上，谁敢找他麻烦？”

吕采薇瞬间就明白了，难怪刘虎胆子那么大，更何况他也没有太招摇，黑市一直都是在凌晨的夜幕里进行，大概这就叫小心驶得万年船吧。

接下来吕采薇就扶着程清走进了红星公社的办公楼，直奔书记室。

公社书记杨晖听到有人敲门，抬头一看，顿感讶异。

“小程？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杨书记对程清过于亲切的态度，让吕采薇有些吃惊，怎么感觉像是接待贵客。

吕采薇将程清扶了过去，杨书记打量着程清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小程啊，你也别气馁，现在医学发展得很快，你的眼睛还是有希望治愈的。”

程清心里也清楚，他想治好眼睛只能耐心地等，或许要等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

“多谢杨书记关心，我晓得的。”

“哎——”杨书记面露不满，“我都跟你说了以后叫我杨伯伯，你怎么又忘了。”

程清本来就是故意这么叫的，都三年过去了，他不确定杨晖对他的态度是否还一如从前，所以试探了一下，不过现在看来，并未改变。

“你生活有困难怎么也不来找我？瞧你都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杨晖对程清是由衷关心，程清对他而言不仅是如子侄一般的晚辈，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程清也明白人情这种东西每用的一点就会少一点，当初他为了治眼睛向杨晖借了一大笔钱，虽然最后还上了，但人情也已经消耗，所以没事不会轻易来找他。

这时程清岔开话题向杨晖介绍起了吕采薇。

“杨伯伯，这是我媳妇儿采薇，我们刚在办事处领了证，不过她已经嫁到我家好几天了。”

杨晖上下打量着吕采薇，冲她笑着道：

“小程是个好青年，你嫁给他准没错，你们夫妻今后啊好好过日子，只要勤劳肯干，日子不会差的。”

吕采薇乖巧地点头，程清也趁着这个话题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杨伯伯，其实我们百川大队的情况您也知道，想要过好日子没那么容易，光靠农耕是不行的，有句话叫‘穷则思变’，所以我们村就想着发展副业，因地制宜地搞一个水产养殖社，您看这事可不可行？”

“啊这……”

这事把杨晖给难住了，可程清都找到他跟前了，他不做点什么又显得自己没诚意。

“这事恐怕很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