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关于他的事情，也是上一位前辈告诉我的。”

老宁回忆道。

“根据他听到的故事来说，李儒心一开始其实是一个相当正常的人，他曾经加入过【教社】，职业是【兵器】，据说还是个很不错的小子。”

“但是...他太单纯了。”

说到这里，老宁皱起眉头.

“他那会才二十多岁，成为【教社】职员的时候，怀有很大的理想，保护百姓，拯救世界之类的。”

“所以但凡遇到不公，他都会站出来帮别人，这本身是一件好事，但做好事有时候也不得不分时候。”

老宁把手放火上取暖，平静道。

“当初，【虚无时节】毫无征兆的降临时，王族为了自保，提前下令把城门关闭，这导致成千上万来不及归家的人，全部被关在了外面。”

“【虚无时节】你也知道，人类不能直面黑暗，必须要在夜晚关上门，而且要待在有光的地方才行，否则都会死，只有白天才能出去。”

“那些民众被关在外面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如果进不到城里，基本上全都会死在外面。”

“所以当时身为教社职员的李儒心，便向王族提出了开放城门。”

“可结果没想到，王族的人更怕死，说什么天快要彻底黑了，绝不能打开城门。”

“至于门外的那些人，死就死了吧，反正他们又没有王族重要，这些人死光了还能再生，王族可不行！”

“当时李儒心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王族的人，正在宫殿里吃肉喝酒举办宴会，而城门外，已经渐渐堆满了尸体。”

老宁说完，又往火堆里加上一些柴火。

陈不恶低下头，神思异样。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诶，你这个形容倒十分贴切，我发现你有时候还挺有文化。”

老宁陈赞一句，接着道。

“这种赤裸裸的现实，对李儒心一个刚加入教社的年轻人来说，其实是一个很大的冲击。”

“门外，几乎每一分钟都有人死去，可王族只管喝酒吃肉，根本不在乎民众的死活。”

“所以李儒心在愤怒之下，自行过去打开了城门，直接把那外面的民众全放了进来。”

“这种事情后果你肯定能想象到。”

老宁苦笑一声。

“虽然救了一部分人，但他因为违反命令，被革去【教社】的职务，宣判死刑。”

“七天后枭首示众，实际上，这么做并没有什么问题，毕竟敢挑战权威，你就要面临付出相应的代价。”

说到这里，老宁话锋一转。

“但你知道让李儒心真正无法接受的是什么吗？”

“在他等待着被处决的日子里，王族却下令，把所有在那个夜晚进来的民众，全部杀死。”

“因为他们声称这些民众都感染了不干净的东西，不杀死就会危害王城的安危，但有意思的是，王族这些人，并不想着去给民众做检查，而是直接杀，这不可笑吗？”

“宁愿错杀，把健康的人都杀了，也不愿意漏杀一个所谓不干净的人。”

“但真正不干净的人，到底是谁？”

老宁无奈的笑了笑道。

“世道就是这样，李儒心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被自己救下来的人，再次被屠杀，他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明白，真正可怕的并不是腐朽时节，也不是外面的邪祟，而是那些掌握着权力却不去做好事的混蛋。”

说到这里，老宁停了下来，望着火堆像是在出神。

而陈不恶，只感觉胸腔憋闷的厉害。

他不是替李儒心感到不值。

而是替那些民众觉得不值。

那些民众是如此相信会被自己所信仰的王保护着，却没想到换来这样一种结果。

拥有这样的王，其实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你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实际上没有。”

老宁皱起眉头，语气变得沉重起来。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后来不知道是谁造谣，说李儒心想意图谋反，于是王族在斩杀他之前，为了斩草除根，把和他有关关系的亲朋好友都杀了，其中就包括他的未婚妻。”

“李儒心是怎么逃出去的，这倒没人知道，但我估计，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彻底放弃了【教社】这个引以为傲的身份，也彻底放弃了对王族的信任。”

“听说他背着妻子的尸体，一路来到尸野，在这里放弃生命，自杀了。”

“可有意思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死去，身体里反而分裂出了两个人。”

老宁边说边摇头叹气。

“这两个人，一个年轻的他，骑着一匹瘦马，仗剑天涯。”

“一个年老的他，疯疯癫癫，好似在祸害人间。”

“有时候想想，那个年轻的身体，或许是他当年的遗憾太深才出现的，至于年老的身体，有可能是向现实妥协后的产物。”

眼前的篝火在晃动着，屋子里漆黑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陈不恶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突然想起，李儒心曾在祭台上和自己说过一句疯疯癫癫的话。

“他说自己在最黑暗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见仙人赐他永生，来对抗世间的不公。”

“仙人吗？”

老宁闻言，陷入沉思：“有意思，话说他口中的仙人…到底指的是什么？”

“谁知道呢...”

陈不恶也猜不出答案。

只是在这一刻，他对李儒心的遭遇感到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

曾经是多么怀揣热血的一个人，内心执念要有多深，宁愿在自杀后成了精神病，也要骑着一匹瘦马，去守护一片土地？

“所以李儒心...是受到太多刺激，疯了。”

“或许吧...以前的前辈曾说过，李儒心现在修炼长生术，就是为了活着，然后有朝一日推翻王族。”

“毕竟他内心始终仇恨权贵，在他眼里，这些人不死，天下就不会太平，你说他极端也好，疯了也罢，反正他一直在这么做。”

说到这，老宁似乎想起什么，转而又道。

“有件事你可能并不知道， 多年前，李儒心在尸野修炼，功力大成的时候，当年一个人拿着刀去了王城。”

“直接从王城的入门处，一路杀到宫殿前，没一个人能拦得住，把轩辕王吓得躲到了王座的底下不敢出来。”

“据说本来打算杀死轩辕王，可不知道为什么没杀，他说了一句，原来王和狗，也没什么区别，都会怕死。之后就离开了。”

“一个人，一把刀，一天的时间，在王城杀了将近两千兵，其中还有许多【教社】的职员，你能想象到那是什么水平吗？”

“听说轩辕王现在看见狗，听见狗这个字，都会想起李儒心那天的样子，当真吓出阴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