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皇一时半会儿没说话，但这已经表达出他的意思了。

姜相的脸一下就冷了下来。

他忠国、爱国，是忠臣、良臣，忧国忧民，他对于蛮夷这种外族，一向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心态。

可是现在看到自己的女儿好似个商品一样，只能被那帝皇任意摆布，他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所接受到的教育与思想。

姜悦闻言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愕然又震惊地看着斯子安。

姜瑶将她面上的神色尽收眼底。

姜悦很惊讶。

为什么？

难不成是她的价值比姜悦所知道的要更高一些吗？

楚皇久久不说话，姜相坐不住了，他直接站起身，走到大殿的中央，撩起袍摆，跪下磕头道：

“陛下，犬女年方十四，还未到适婚年纪，按照中原律法来说，这不合规矩。”

姜相此话一出，斯子安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楚皇沉了脸色。

“姜相，你所言之事，我自然清楚。”楚皇眼眸冰冷地看着跪在底下的姜相，“但在商议国事之时，你身为一国之相，竟这般没有规矩，该罚！”

谁都能看出，楚皇是在拿姜相出气。

姜相说了这是中原律法，若楚皇强硬把姜瑶许配过去，无疑是在说自己愿意为了三座城池不顾律法。

这何尝不是另一方面的示弱？

楚皇绝不允许这种事情！

姜相又是一国之相，他不能罚得太重。

但是太轻了，楚皇又觉得不够。

那可是三座城池！

若是拿到手上，楚国会更加强盛！

这姜相平日里看着那么忠心一个人，怎么到了关键时候这么木头脑袋。

楚皇越想越气，思索了片刻，他冷声道：“孤看你是糊涂了，革职半年，在家中好好反思。”

姜相听到自己的处罚后松了口气：“臣，遵旨。”

楚皇看到姜相这种态度，更是恼怒：“还不滚下去？”

姜相步伐稳健地起身，躬身弯腰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楚皇余怒未消，但是对上斯子安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时，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怒火道：“王子，按照我们中原的律法，您若是想要求娶她为您的王妃还得等到两年后。”

斯子安挑了下眉：“我记得中原还有一种说法，叫做婚契。”

“我可以等到两年后再迎娶我的王妃。”斯子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双暗金色眼眸看向了姜瑶，“但还请让我先将我的王妃定下来。”

“我迎娶王妃之日，那三座城池便归属于楚国可好？”

这一回，姜相没法再出头了。

楚皇自然也不会拒绝，他甚至是一口应下，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也不给姜瑶选择的机会。

他应下后，便直接让人拿上纸笔，他亲自拟下了这婚契。

其他人本以为姜瑶脸上会出现一些其他的情绪，但是完全没有。

她依旧是一脸淡然的，好似不知道自己被定给了蛮夷王子那般。

在一些人的眼中，那就是认命了的表情。

这个蛮夷王子长得俊美，但是蛮夷在他们的印象中，就是粗鄙又野蛮，甚至还有与父兄共享妻子的案例。

姜瑶长得这么貌美，落得这样下场，实在是可惜了。

大部分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斯子安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婚契，朝姜瑶眨了眨眼，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经过这斯子安求婚一事，年宴剩下的部分就索然无味了。

姜瑶因为身体的原因，在宴会的后半部分就开始昏昏欲睡了，她敛着眸，身体虽然还端坐着，但整个人已经进入了省电模式。

除了练武之人，在旁人看来，她依旧是清醒的。

尤其是坐在对面的斯子安把姜瑶犯困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就连嘴角都挂了淡淡的笑意。

年宴到子时便结束了，楚皇带着自己的皇后与贵妃先行离场，而后便是皇子与皇女们。

而原本是在楚皇之后离开的斯子安偏偏等到了姜相离开的那第三批才起身。

他甚至还是慢悠悠地走在离姜相不远处的道上，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姜相看他就好像看到瘟神那般，站在姜瑶的旁边，挡住了斯子安的眼神，护着姜瑶上了马车。

看到姜瑶上马车后，斯子安才将自己的目光收起来，嘴角挂着的笑意也消失了。

……

斯子安要在京城待一个月，而这一个月，他在宫中点名让姜瑶入宫。

楚皇不给姜相拒绝的机会，直接派人来亲自接姜瑶。

若是姜瑶生病了，还有多名太医候命。

姜瑶显然是躲不过去的了。

她坦然接受。

那斯子安直接抓过姜瑶的手握着的时候，姜瑶的眉头不由跳了一下。

斯子安的手上有很多茧子，比起姜瑶那双白嫩软滑的手要粗糙得多，但是很温暖。

“你的身子骨可太弱了，一定是总在家里待着。”斯子安握着姜瑶的手，垂眸认真道。

斯子安的手很温暖，而姜瑶的手总是泛冷的，夏日尚且如此，冬日更是需要汤婆子不断才能睡个好觉。

姜瑶还注意到他的睫毛很长，垂下去的时候还在脸上打上了一小块扇形的阴影。

她想将手抽回来：“王子，这与礼不合。”

斯子安抬眸看着她笑道，语气懒洋洋的：“放心，他们都不敢说出去的。”

“而且，你以后会是我的妻子，我先给你养养身子。”

说着，他直接唤自己的内侍去拿了些东西出来。

不一会儿，姜瑶看着面前已经被煮热了的羊奶酒，浓厚的奶香味与淡淡的辛辣融合在一起，让人口中不自觉分泌出唾液。

在等待的时间，姜瑶的手已经被捂热了。

斯子安放开了她的手，温声道：

“这是我们那处的羊奶酒，对身体很有益处，你试试。”

姜瑶捧着碗，温度微微烫，喝进口中却又刚刚好，浓厚的奶味与淡淡的甘甜冲入口腔中，而后便是一股暖意从喉管与胃部向四周散出。

姜瑶感觉冬日的寒意都被驱散了，她颇为享受地微微眯起眸，小口小口地将那碗羊奶酒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