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邮件最想看见的人已经看不见了，但是陈灵婴却依旧回复得很认真。

按下邮件发送键，陈灵婴将黄祖强发来的邮件保存在电脑里。

物理和数学不一样。

准确一点来说，是实用物理和理论数学不一样。

理论数学是一个人的孤军奋战，是五子棋里的步步为营，所有的灵感和想法都来源于自己。

而应用物理是团队之间的并肩合作，是象棋里的每一颗棋子的配合。要有勇猛迅速，攻、守、进、退，无往不利的车，也要有行动迅速而易于成势，遥制对方，联系诸子的炮......

不能少哪怕是一颗棋子，更要有一个善于统筹的执棋人。

陈灵婴的手撑着下巴，眼神飘忽落不到实处，旁边手机铃声响起，是董诗韵打来的电话。

“教授。”

电话里的声音喘着气听起来很着急，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怎么了？”陈灵婴身子微微往后靠，目光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论文，耳尖地听到了屋外公寓门被敲响的声音。

“董小姐，你是来找陈教授的吗？”

陈灵婴右手移开手中的手机眼神不明地看了一眼，然后控制着轮椅行驶出房间，

客厅里董诗韵喘着粗气，声音从面前和手机里一同传过来，

“教授，为什么要让我先回国?”

陈灵婴抬头看着董诗韵，“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是丑国并不安全，你是我的学生，我就必须要对你负责。”

回到华夏，董诗韵依旧是陈灵婴的学生，不管她后面往什么方向发展陈灵婴都不会再说什么，普林斯顿这边的硕博学位陈灵婴也会帮她申请下来。

“教授，您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董诗韵关注的点却不是陈灵婴让她先回国，而是让她先一个人回去。

丑国不安全，陈灵婴知道的事情董诗韵会不知道吗？

“你知道的，我现在走不了。”陈灵婴耸了耸肩膀，看起来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而且我是有任务要交给你的，不是让你回国去休息。”

董诗韵深呼吸着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看着陈灵婴，好半天才慢慢开口，

“教授，我明白了。”

二人谁也没有将话彻底挑明说开，但是有些事情也同样不需要说得那么清楚。

比如陈灵婴需要董诗韵先去华夏帮她看着准备进行的相关实验，比如丑国太危险陈灵婴和国内商议后让他们先送董诗韵回国。

很多东西不需要说的太明白，她们都是聪明人，相处这么久，几句话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董诗韵来的急走得也很快，屋子里又只剩下陈灵婴以及青鸾乘黄和在厨房忙活的陆吾。

“陈教授，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青鸾看着陈灵婴忍不住开口，在丑国多待一天陈灵婴的危险性就多一分，谁也不知道华夏和丑国之间的谈判究竟到了哪一步。

一旦谈判失败，不仅仅是陈灵婴，他们也会永远留在丑国。

陈灵婴看着青鸾脸上带笑安慰着她，娃娃脸显小，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的模样。

“我们都会平安回去的。”

陈灵婴垂下眼，视线落在自己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上，声音很轻很轻，

“我保证。”

如果是一个人，陈灵婴不介意和丑国多周旋一番，实在不行假意投诚先保命后面再找机会回国也行。

但是她现在不是一个人。

不管815六人是为什么来的，他们救了她，陈灵婴也想带着他们一起平安地回去。

被软禁的只是陈灵婴吗？

受到非人审问的只是陈灵婴吗？

待在异国他乡回不去的只是陈灵婴吗？

被软禁的陈灵婴像不像是曾经被封锁了技术和经济的华夏?

受到非人审问的陈灵婴像不像是曾经遭受了烧杀掠夺的华夏?

待在异国他乡回不去的陈灵婴像不像是那些本该属于华夏的领土和子民?

只要有一天没有真正强大起来，历史就会不断重演。

青鸾怔愣在原地，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陈灵婴就又一个人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将门反锁关上。

青鸾眨了眨眼看向旁边的乘黄，“乘黄，你听清楚陈教授刚刚说了什么吗?”

“什么？”乘黄抬起头，她正在和其他特派成员查看公寓周边部署。

“陈教授说，她保证我们都能安全回去！”

虽然陈灵婴的声音很小很小，但是青鸾还是听到了。

青鸾也很想家，想一脸严肃却会给她买蛋糕的爷爷，也想总是板着脸的妈妈和看起来不正经的爸爸，还想部队里的其他小伙伴。

早在当初接到任务的时候他们就签了生死状写好了遗书，无所谓生死，也劝好了家人，但还是希望自己能够活着回去。

乘黄愣了下，手上的电脑屏幕里是密密麻麻分布在各个地方的红点和绿点，绿点代表的是他们的人，红点则是他们已经监测到的来自丑国的特工。

在陈灵婴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好几起冲突，好些人受了伤，也有几个人永远闭上了眼睛。

这些人的姓名永远不会被公众知晓，包括他们的父母，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究竟是为了什么离开这个世界。

这是机密。

去丑国救陈灵婴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决策，这意味着明明知道这些人会死却依旧要让他们去，而他们的性命，也仅仅只是够换取陈灵婴暂时的安全而已。

人的生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华夏要为了一个科学家一个数学家而牺牲掉几个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士兵吗？

就算是最顶尖的科学家，就算是最普通的士兵。

谁有资格下这个决策呢？

是嘴上说一句我们要救陈灵婴回来就可以救吗？外交不需要沟通吗？飞机怎么过去?半空中就被打下来了怎么办？

这件事要闹到明面上吗？如果闹到明面上闹僵了怎么办？

乘黄看着监控器上的绿点和红点，抿着唇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们肯定都能平安回去的。”

青鸾也跟着点了点头，“对，我们肯定都能平安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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