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魂，一个在地上走着留下一串脚印，一个在半空中飘着，手里还在玩雪。

“你是想家了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格罗滕迪克弯下腰，伸出手想帮陈灵婴擦擦头上脸上的落雪，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糟糕，没带纸。”

当然不是因为没带纸，而是因为格罗滕迪克无法触碰到任何东西。

陈灵婴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纸抽出一张擦了擦脸，“有一点吧。”

“那就回家看看吧？现在交通挺方便的，当初我年轻的时候可没现在这么便利。”

陈灵婴抿着唇笑笑，她可以马上订机票回国，却没有办法回到自己真正想去的地方。

这是个秘密，陈灵婴没有办法告诉任何人。

到了教授公寓楼下，陈灵婴停住，

“格罗滕迪克先生，我到了，您也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谢谢您送我回来。”

“我是你老师的老师，不用谢！”

格罗滕迪克对着陈灵婴挥挥手然后慢慢飘远。

陈灵婴背着书包进了房门，

昭昭穿着件小围裙，手上拿着锅铲，

“小昭昭，吃饭呀！”

“抱歉，我今天没什么胃口。”陈灵婴进了卧室而后将门关上，书包被随意丢在椅子上，自己则是大半个身子陷入被窝里。

良久，陈灵婴睁开眼翻了个身，她的目光落在椅子上的书包上，里面是那份文件。

桌上摆着一个闹钟，或许是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陈灵婴听见了秒针走动的声音。

有点糙，是摩擦的声音，一秒一秒数过后是略显清脆的分针的一点小小的移动的声音。

陈灵婴微微阖上眼，她不想再想这些什么有的没的的事情。

房门悄悄被打开，然后是放缓了的脚步声，一只小手摸上了陈灵婴的额头，耳边是一道气音，

“小昭昭，你生病了吗？”

陈灵婴摇摇头，“没有，我就是有些困了。”

“那你乖乖睡觉哦，晚安。”

昭昭说着爬下床，走出房间还不忘将房门带上，然后脸上的笑意就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臭系统，小昭昭怎么了？”

【我不知道。】

冷冰冰硬邦邦的四个大字，差点没把昭昭的核心气坏。

“什么不知道?你天天跟着小昭昭，你连今天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你觉得你合格吗？”

昭昭双手撑着腰看起来很是生气，

“身为系统，连宿主为什么不吃晚饭都不知道，你还不如我这个智机人呢！”

【……】

【当前检测到宿主心情值为B。】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响起，

【宿主的心情值在正常范围内，或许是因为她不饿。】

“怎么会不饿呢？”昭昭明显不信，小嘴都撅了起来，“小昭昭中午吃了饭，现在都是晚上七点多了，怎么可能不饿！”

【可能是因为你做饭不好吃。】

“臭系统——”昭昭挥舞着锅铲，恶狠狠地瞪着半空中根本不存在的陈宜，它只能感受到那里有能量波动。

“你再乱说话，我就让小昭昭再也不理你！”

陈宜不说话了，这几句争吵暂时以昭昭的胜利结束，不过这一切房间内的陈灵婴都不知道。

在床上躺了半天左右睡不着陈灵婴干脆起身坐在电脑前，然后打开电脑翻出前段时间的几个公式开始计算数据。

密码学是一门古早的学科，从电视剧中看到的接头人与接应人之间互相对的暗号，再到后面的令牌凭证或者手谕之类的东西，其实都可以算是最为古早也最简单的密码。

再后来还有大家熟知的摩斯密码以及现在被大家调侃的在抗战时期用于传递信息的W市方言密码。

不同的密码有不同的计算方法。

与其说研究一个新的密码，不如说是研究一种新的算法，一种未被他人知晓且破解难度极大的新的密码。

比如离散对数。

再详细一点，黎曼猜想中的离散对数。

陈灵婴知道自己现在应该静下心来看这些论文以此从这些内容里面得到灵感，就算得不到灵感，多思考思考让自己沉淀下来也是好的。

可是她的心绪总是被书包里的文件牵走。

加西亚给了陈灵婴一礼拜的时间甚至是更久，可是事实上做出决定只需要短短的一秒。

只是在今天晚上罢了。

后面的过程都是说服自己的过程，都是为自己开脱的过程。

她总是要做出决定的。

陈灵婴的记性很好，她不用再打开书包翻阅文件就知道里面的内容，那样诱惑人的东西，像伪装成了天使的恶魔在你面前抛出橄榄枝。

陈灵婴深呼吸一口气，目光虚虚落在电脑屏幕上，突然手机电话铃声响起，

“喂，灵灵，晚饭吃了吗？”

“……吃了。”

为了不让陈蓉担心，陈灵婴还是选择撒了一个小谎，“你刚起床吗？要准备去上班了?最近工作怎么样?”

“我正在吃早饭呢，前一阵子工作忙，这几天倒是还好，”

电话里还能听到陈蓉吃东西的咀嚼音，“再过两个多月就是新年了，今年回来吗？”

陈灵婴呼吸一滞，鸦青色的睫羽颤了颤掩下了眸底的深色，

“要看这边忙不忙。”

末了，陈灵婴又轻轻补上一句，“对不起。”

“怎么了这是?突然说这话干什么，我又不是叫你一定要回来，我知道你那边忙，虽然我看不懂什么论文上面文献猜想的东西，你们姜老师和他夫人倒是懂，经常给我说你有多厉害呢！”

“听你们姜老师说，18年有个什么奖来着？哦对，菲尔兹奖，说是还没有本土华夏人得过这个奖项呢，你要是得了那可就是华夏第一人了……”

陈灵婴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揪住，陈蓉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变成那只手上多一分的力道。

如果她同意了加西亚的提议，18年的菲尔兹奖就算是她获得了，那也——

“妈。”

“我在呢，怎么了？”

“如果……”

陈灵婴只说了两个字，剩下的话进入堵在喉咙里，除非她弯下腰呕出来，否则难以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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