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真奇怪！第一次见背着人和带着轮椅爬山的。”

“关键是两个男的。”

“那有什么稀奇的，背后讨论别人太不礼貌了！”

“关你什么事啊！管得宽。”

“我听着碍耳，别污染了这山峡的空气。”

“悦哥，先休息一下吧！”黎倾鑫听着这些话，早就无所谓了。

他只是觉得这里位置不错。

“好！”唐屹悦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的布料，让他坐着，然后准备撑开轮椅。

“就坐这里，过来。”黎倾鑫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让唐屹悦坐过来。

“这里风景甚好，半山腰看下去，视线更近，碧水云天，江山黛玉，红叶铺满远山。”唐屹悦说道。

“悦哥，你知道这红叶叫什么吗？”

“叫什么？”

“黄栌。小的时候，我割柴火就会割这个，它的枝干冒白色的汁，黏糊糊的。”

“站在不用割了！”唐屹悦拉着黎倾鑫的手看了看说道。

“是啊！日子越来越好了！可我看见的这些年轻人，似乎不像我们那个时候了，他们现在越来越享受了。”黎倾鑫看着一群群拿着登山棍，背着登山包，装备齐全，一路欢声笑语。到了地方打个卡。

“时代变了！人心自然变了！”唐屹悦接口道。

“你说。这个世道发展太快，以后将会发生什么？”黎倾鑫看着碧水中行过的船只，像是在问唐屹悦，又像是在问青山。

青山不语。

“走吧！继续爬山。”唐屹悦拍了拍背。

“要不，我自己试试？”黎倾鑫试探开口。

“才开始，不着急，这个坡度不适合。”唐屹悦拒绝。

“那你不等我好了再来爬山偏要这个时候来。”黎倾鑫佯装生气。

“我在华安盘了一块地，舟楫和花儿先过去了，那边安顿好，我们就可以搬过去了。”唐屹悦之所以去这里就是因为山里有很多名贵药材。

“我知道！”黎倾鑫在唐屹悦耳边说道。

“你居然知道。也是，我也没打算隐瞒你。哎呀！嘶，疼，你个狗儿子！”唐屹悦的耳朵被咬了一口。

山上的风很大，太阳若隐若现的。

黎倾鑫坐在轮椅上，看着对面如刀片的山，中间的江水向着远处而去。绵延不绝的山，入眼皆是红绿。

这就是江山如画。

有山皆图画，无水不文章。青山有语，皆是过往云烟。

他们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顶端，来往的旅人时不时看他们几眼。他们从上午待到看到落日。

“你好！需要我帮你们拍一张照片吗？”一女声响起。

“谢谢！”唐屹悦把手机递了过去。

是上午上山阻止那些说闲话的女孩。

唐屹悦站在黎倾身后，弯着腰，他们头靠头，笑了起来。亦如当年。

“咔嚓”记录了一个瞬间。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女孩看着落日吟道。

“落日余晖待你而归。也不错！”黎倾鑫说道。

唐屹悦他们下山，天已经黑了。

黎倾鑫坐在副驾驶，看着唐屹悦手握方向盘，侧脸依旧那么贵气逼人。

他们相识十六年了。

十年一个人间，再过几个十年，他们都走不动了。

回到上鞍村。

“悦哥，今晚把那剩下的几个梨吃了吧！”

黎倾鑫看了看坎下的梨树开始落叶了，想起今年丰收果子的时候，每家送了一点，寄了十来箱出去了。还剩几个一直放冰箱保鲜室的。

“想怎么吃？”唐屹悦问道。

“煮了吃。”黎倾鑫浅浅说道。

唐屹悦：“好。”

还剩六个梨子，唐屹悦一次性煮了。煮过后的梨子肉软，口味甜中带酸。

“怎么了？”唐屹悦看着黎倾鑫皱着眉问道。

“酸牙。”黎倾鑫回道，他见到唐屹悦脸上闪了一道火焰。

没错，黎倾鑫的味觉慢慢在恢复了，等他们去了华安，黎倾鑫一定能恢复为正常人了。

“我们终于一起爬了山峡之山，算是你给我的承诺做到了。”黎倾鑫抬头已是泪流满面。

唐屹悦知道，他们都知道。

他们走过了世间最难走的路，做了很多常人不能做的事，他们现在可以做自己了。

夜里，上鞍村下了一场大雨。房梁上听不到雨的声音，就连风也吹不走瓦片了。

唐屹悦拥着黎倾鑫，他们第一次相拥，他大胆地迈出了那一步，才有了如今的相守相伴。

这是他一生中做过最正确和无憾的事。

次日。他们收拾好了东西。

“外婆，外公。我和悦哥要出去一趟，等我腿好了就回来。”

“外婆，外公。你们一定看到了！我们现在都很好！糖梨是个坚强的孩子，辛苦他了！”

他们一起磕了三个头。

“不哭了！等你好了！我们的根在这里。要回来的。”唐屹悦替黎倾鑫擦了擦眼泪。

一夜秋雨，梨树上的叶子仅剩几片残破的枯叶，在光秃秃的枝头摇动着。

像是在对他们做告别。

两座静立在梨树下的坟墓，望着唐子他们的车辆远去。

水泥公路再也不会像泥土路那样颠簸。不知何时，车后慢慢出现了很多邻居，他们像往常那样与他们告别。

也许人的一生都在告别中重逢，每一次告别都是更好的重逢。

山里的松树被风吹了起来，里面有许多的声音，岁月，故去的人，它们也许在某一个地方，风就是传信人。

盘旋的山路一道又一道，就像人生一样，闯过一道坎又一道坎。尽收眼底的秋色，层林尽染，落叶知秋。

与过往，与四季告别。

黎倾鑫望着越来越远的故乡，他是否曾经真的从这里来过，身旁的人是他。故乡还会再回来的。

也许再过几年，他们回来又不知道路了吧。

“悦哥，我想去买些吃食带路上。”黎倾鑫他们到了县城，买了一大袋子吃食。

“好！想要些什么？”

“月饼！其他都可以。”

“好！”

他怀念这里的人，怀念这里的一切，尤其是那个又大又圆的月饼。像挂在天上的月亮。那一年，月饼分食的人依旧在眼前，只是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