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柠不愿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对墨禹辰的“认命”想法破不赞同，辩道：“你试都没试，怎知道此计没用？事在人为，即便最终结果不过寥寥尔，至少我不会后悔。至于你所属的尚未违法的问题，现在只要稍有判断能力的人都可以推断出来，天空城违约将成既定事实，难道你要等到对方卷款携逃后，再通过那些效用甚微的法律手段维权？”

墨禹辰见苦劝不下，反被说教，恼怒不已，撂下一句，“你愿意如何，随便你，恕我不能奉陪。”，便扬长而去，不再过问此事。

青柠对于墨禹辰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气闷不已，追回房款一事本是关乎这个家庭的大事，怎么到了最后，反成了自导自演的独角戏，关键还是那种吃力不讨好的恶人角色。青柠虽是苦闷，但并不会为此放弃自己的计划。青柠见墨禹辰不愿陪同，便约了许婧研一同战斗。

次日，青柠与许婧研如约赶往天空城售楼部，售楼部小姐姐司空见惯地处理着日常杂务，并未多加理会。青柠前去询问天空城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却被小姑娘婉拒了，青柠并不气恼。一小时后，许婧研上场，随意唠了半天家常，再次询问能够联系到天空城相关负责人的方式，小姑娘再次使用必杀技—一问三不知。

此后得知，小姑娘名唤任星语，年纪不过二十二岁，是某职业技术学校刚毕业的学生，生的如花似玉，处事圆滑世故，便招进天空城售楼部担任前台。

任星语的反应全在青柠的意料之内，她们并未气馁，反而依计轮番上场。几个回合下来，任星语叫苦不迭，央求道：“我只是一个打工人，我的工作任务就是守在售楼部，其余的事情我一概不知，你们如有不满，大可通过其他渠道进行维权，何必要来为难我呢？”

青柠不气不恼，言笑晏晏道：“你不必紧张，我们并非有意为难你，也不是逼迫你出面解决问题才肯罢休。而是在恳求你告知一下贵公司领导的电话号码，或许你的举手之劳，落在我们个人身上就是莫大的恩惠。”

任星语进退两难道：“并非我铁石心肠，不愿相助，只是我若将领导的电话号码私自外泄，这便是我的失职。两位气质非凡，一看便知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粗人，我话已至此，何必再作纠缠？不如就此打道回府，从长计议，才是正事。”

许婧研挤眉弄眼地打着暗号道：“这里是不是有监控？不如劳烦你前往卫生间走一遭，私相传授一番，届时你不说，我不说，领导怎知道是你透露的电话号码？这样你既可以摆脱我俩的痴缠，又可以免于失职，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妙计？”

任星语大抵从不曾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干脆冷下了脸，任凭二人如何询问，不再作答。

倘若此行是青柠一人前来，她必定没了坚守的勇气。好在有许婧研的陪同，两人可以互相鼓劲打气。

这厢两人见任星语不愿搭理她们，便自行从背包里找出些零食各自吃了起来，甚至还给任星语送了一份，任星语却气恼地厉害，眼皮都不见抬一下，自顾自地玩着手机。

转眼间，便到了下班时间了。任星语见二人泰然自若地坐着，纹丝不动，走到二人面前又说了一遍。

青柠起身将桌子上的垃圾收拾了一番，走到任星语面前，和风细雨道：“我们无意为难你，奈何你我立场不同，如果今朝我们如你所愿，踏出这售楼部，他日退房不成，我们半生积蓄覆水东流，必会悔恨终身的。任星语，你是一个很好的姑娘，漂亮聪慧，如果不是相逢在这里，我们一定会成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好友。”

任星语目光闪烁，不愿接受青柠的友善，侧过身子，威慑道：“你们倘若执意不愿离去，别怪我翻脸无情，稍后作报警处理。”

许婧研走了过来，接话道：“报警与否，这是你的权力，我们没有立场阻拦，但是即便今日不成，还有明日，明日不成，还有后日，如此往复，以至无穷，我不信我就等不到一个电话号码！”

任星语见僵持不下，丢下一句，“稍等片刻！”，便坐回前台，自顾自地拨通一个电话，含糊地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你们过来！”任星语褪去了以往温润有礼的面具，言语之间带着几分俯视众生的倨傲，“这是顾怀顾经理的联系方式，还望二位心愿得逞后尽快离去，我要下班了。”

许婧研扬起眉梢，驳道：“这可不行，电话号码有了，问题还不知如何解决，我们岂能在这关键节点铩羽而归？任小姐，我们再次申明，我们对你个人没有任何意见，你的痛苦源于你对工作的责任，我们的痛苦源于贵公司的失责，我们都是受害方，虽然立场不同，做不到惺惺相惜，但也不要将你的不满投射到我们身上。”

任星语闻之，不由为之气结，一时却不知如何回怼，只得将怒气发到一旁的空白纸上，好好的一张纸，瞬间被撕成碎片，魂归垃圾桶。

哎！青柠不由为之叹息，终究是弱者承担了所有，比如说那张无辜白纸，尚未发挥它应有的价值，便已消亡。

但是此刻，青柠顾不得怜惜他人的命运，自己命运尚且受人掣肘，如何自救才是正道。

许婧研与青柠商议片刻后，许婧研胸有成竹地申请出战，青柠自不会拂绝。电话接通后，许婧研先从施工现场着手，进行科学的分析、评估，进而得出天空城二期注定会逾期的事实，然而对方只是说了句，“未到合同交房时间，怎么能算的上逾期呢？”，许婧研首次冲锋以我方溃败而告终。

许婧研并未气馁，接着从天空城周边设施并未跟上，开发商涉及虚假宣传入手，斥责对方乃黑心商人，骗取老百姓的血汗钱，今日若不给她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他日必将怀远告到长安去。谁知对方风平云淡地说道：“悉听尊便，天空城附近的配套设施跟不上，与政府的宏观规划脱不了关系，你若能以一己之力倒逼政府作为，届时必将盘活天空城，那时，我定当备酒摆宴，酬谢你的大恩呢！”

“你……”

许婧研气急败坏，却无言以对，只得隔着电话与对方僵持着。

青柠也能明白，许婧研所提的两个问题，是最关键的两大问题，也是所有维权人老生常谈的两个话题，开放商那边耳朵里早就听出茧子来，集体维权的队伍尚且不怕，何惧区区单枪匹马地一个弱女子？此局若想胜，必要兵行险着，戳中对方的痛点，令对方不得不松口，放下到嘴的肥肉。

这厢许婧研已经骂骂咧咧地挂断电话，气急败坏地收拾好行囊，道：“此计不成，我们不如先行撤离，日后从长计议。”

青柠从倚坐在沙发上，沉吟道：“今日若就此作罢，他日再来之时，定是逾期事实既成之后。我咨询过相关业内人员，逾期交房申请退房流程繁琐复杂，先由退房者提出退房要求，开发商若未在有效期限内办好退房手续，购房者需再次向法院申请执行。等到那时，所有业主一拥而上，开发商资不抵债，卷款携逃，我们可就真完了。”

许婧研经过方才的挫败，心若死灰，退意已决，道：“可事已至此，即便我们拒不接受，仅凭你我之力，又能如何？还不是无计可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还是认命吧！”

说毕，竟不等青柠回复，头也不回的决然离去。

青柠独坐许久，不知何时，太阳早已西沉，夜幕未至，天色有种苍凉的昏黄。

行路至此，她身侧再无人相伴，前路却愈发崎岖，她要回头吗？此时回头，并无人责备她，反之倘若一意孤行，工作难以顾及，家庭难以维系，自己也是疲惫不堪，生活的一地狼藉换取一个毫无希冀的结果，如此得不偿失的选择，实非智者所为！奈何她就是一个喜欢钻牛角尖的愚笨之人呐！

孤注一掷是释放人性原始欲望的狂欢！

青柠拨通顾怀的电话号码，道：“您好，顾经理，我是天空城二期的业主—白青柠。”

电话那侧的顾怀微顿片刻，带着几分张扬的慵懒，道：“你是维权那天站在凳子上维持秩序的女子？”

青柠不曾想对方竟记得她，于是谦卑地恭维道：“郭经理好记性。”

对方轻笑了一声道：“能记的你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周围的人恨不得长出来七八张嘴来，闹哄哄的吵得人心烦，唯你是一道清流，安静的像一个世外看客。怎么？你今天打电话过来所谓何事？难不成也为退房而来？如果你的理由没什么新意，我建议你不必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