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春事
作者:惊鹊儿 | 分类:古言 | 字数:189.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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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梓兰来了
或许因为跟樊自清聊过之后,知晓裴郁离家并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单纯只是想好好学习,云葭后续几日倒是也不似前些日子那般那么不舒服了。
吃得多了,就连夜里的觉都睡得踏实了许多,没再像之前似的总是做梦了,云葭的气色都恢复了不少。
这让霍七秀十分开心。
还当是先前开胃的果脯起了效,这阵子更是时不时就让霍家人去搜罗好吃的果脯蜜饯,好吃新鲜的食材也是日日都托人送过来。
一日。
云葭陪霍七秀说了会话,见霍家有人来找她说事情便先行离开了,才回到自己房中,还未休息多久,和恩便急匆匆过来传话了:“姑娘,梓兰姑娘来了!”
这是云葭之前对几个下人的嘱托,倘若梓兰过来找她,立刻来报。
但云葭其实也有阵子没听到梓兰的消息了。
自打她成为裴行昭的姨娘之后,出行就不似从前做丫鬟时那般便利了,之前云葭遣惊云喊人给她递消息,等梓兰给她回消息也是很长一阵子之后的事了,云葭也知晓她如今这个身份在裴家更为不易,之后也就未再喊人给她递过消息,免得被有心之人察觉给她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此刻冷不丁听说她来,云葭在短暂地惊讶之后便立刻反应过来说道:“快请人过来。”
本该在花厅相见,但想到她如今这个身份,云葭觉得还是少些人知道为妙。
和恩点点头,立刻出去喊人了。
又过了一会,和恩便带着头戴帷帽把脸挡得严严实实的梓兰过来了。
自从那日裴家一别之后,云葭与她便没再见过了,此刻见梓兰进来,又见她进来之后摘下帷帽匆匆就要与她行礼,云葭忙让惊云与和恩扶住她。
“不必多礼,起来吧。”
云葭说完之后又让人给她看座。
虽然被人拦住,未能与云葭行全礼,但梓兰还是朝人轻轻一福又道了谢方才入座。等坐下之后,梓兰又先与云葭解释一番自己为何来这么迟的原因,生怕她误会:“之前一直想来拜会您,但实在没法子,今日是托了去寺庙祈福的缘头才得以出来,您别见怪。”
可即便这样出来对梓兰而言也十分不容易。
毕竟阖府上下除了凉月之外,她没一个可以托付信任的人,尤其现在裴家跟徐家的关系闹得很僵,若是被裴行昭知道她来徐家就完了。所以今日她到了寺庙之后,又让凉月偷偷给她租了一辆马车,她方才得以过来,这时间上面自然也格外紧急,她待会还得回寺庙呢。
云葭自然不会见怪。
她知道梓兰在裴家不容易,以前在陈氏身边如此,如今成为裴行昭的妾室就更加如此了,虽然瞧着身份是尊贵了许多,但相对的局限想必也变得更多了。
她看着梓兰说没事。
梓兰稍松一口气后便问云葭:“上次县主说有事与我说,不知是什么事?”
云葭却未立刻说,而是先看了梓兰一眼,见她如今华服加身,身上的首饰也不便宜,显然裴行昭待她还算不错,然她脸上的笑容却比往常少了许多,眉目也不似以往那般柔和了。
所以说有些事是好是坏,也只有自己才知道。
云葭没问她如今过得好不好,也没问她现在后不后悔,没必要了,后不后悔的,她也已经选了这条路,说出来也不过是让人心里难受罢了。
可云葭心里到底替她有些不值。
无声叹了口气,云葭收回视线,等和恩放下手中的茶盏,云葭见茶盏都快见底了,知道她是一路着急过来,渴着了,便让惊云又重新替她续了茶。
梓兰瞧见之后难免有些赧颜,她攥着帕子低声道:“抱歉,县主,我一路过来太急……”
云葭同她温声笑了下:“没事。”又问人,“可有什么想吃想喝的,我让人去准备?”
惊云连连摇头,只说没有。
云葭也就没再多劝,等惊云续完茶,云葭开口,却是让惊云与和恩先出去。
这是有话要与梓兰私下说。
两个丫鬟轻轻应声,往外退去,等她们退下之后,云葭方才重新看向梓兰同她说道:“我知道你急,我也就不跟你拐弯抹角,长话短说了。”
梓兰以为她是有什么吩咐,自是连连点头,茶也未敢再喝,她抬着脸,神色认真听云葭说话。
云葭看着她轻声说道:“裴行昭的身体不易让女子有孕。”
梓兰眸光一顿,她呆呆看着云葭,像是没听明白,又像是被这个消息震住了,迟迟未开口说话。
云葭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了。
看她这样,云葭也叹了口气,若早知道她会走这一步,她无论如何都会早早与她说这个消息,其实这个消息,云葭也是前世嫁到裴家之后才知道的。
甚至于现在都还没有人知晓,就连裴行昭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这事。
至于她为何会知晓这桩秘辛,还是她嫁给裴有卿的第二年,而她知晓这事还得归功于樊叔。
他这位前公公虽然不喜欢她爹,但对樊叔却十分客气,樊叔在京城本就受人看重,他医术高超又从不给官员看病,但对那些老者倒十分好说话,因此虽然樊叔得罪了许多人,在这燕京城却也有许多人护着他。
第259章 梓兰来了
有一回樊叔受她爹的嘱托去裴家给她看诊,正好被裴行昭看到。
陈氏便托人给她传话,意思是让樊叔给他们也看下。
云葭知道樊叔的习惯,自然没开这个口,然追月嘴快,还是让樊叔知道了,他沉默半息便答应了,也就是那日裴家所有人都知道裴行昭的身体出了问题。
这事出来之后。
裴行昭丢尽脸面自然气愤交加,有好长一阵子他连上朝都没去,生怕被同僚看笑话,陈氏倒是无所谓,甚至于她还挺高兴,自己的丈夫不能让人有身孕,先是男人面子上过不去,这就杜绝了他跟别的女子来往,就算这件事上杜绝不了,至少也不至于带些乱七八糟的庶子庶女回来惹她心烦。
为着这个,陈氏还难得对她有了几天好脸色。
“您……您说的是真的吗?”不知过了多久,屋中终于响起梓兰的声音了,她的声音再不复从前的沉稳了,就连那张小脸也彻底白了。
目光呆滞地看着云葭,显然是被这个消息给震住了。
见云葭看着她颔首,梓兰差点没坐稳,身子在椅子上轻轻晃了一晃。
云葭瞧见之后,忙起身扶住她的胳膊,没让她从椅子上摔下来。
“没事吧?”
云葭垂着眼眸,语气担忧问梓兰。
梓兰摇头,声音轻得几乎让人听不见:“……没事。”
可怎么可能没事?她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脸色苍白,脑袋都成了一团浆糊,好似所有东西都搅在一起动不了了。
她嫁给裴行昭,是厌恶给他生儿育女,可她也知道男人的爱有多浅薄,尤其是裴行昭那种人,裴行昭如今是对她好,但这个好是有限度也是有限期的。
何况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裴行昭有多渴望再有个孩子。
这阵子裴行昭几乎每日都会抚摸她的肚皮,让她快点给他生个大胖小子,可自打上次知她来了月事,他就开始给她脸色看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会说话,裴行昭对她还有几分好感,恐怕以他的性子,早就要冷落她了,今日她也是借求子的名义才得以出来拜佛得以见云葭的。
可现在县主居然跟她说裴行昭没有生育能力。
这……
这怎么可能?!
不对!
梓兰想到一事,不由满怀希冀地抬头看着云葭询问:“县主,您怎么知道这事的?”
裴行昭自己都不知道,这位县主是怎么知道的?她希望这是假的,虽然觉得以县主的秉性,不可能拿假的消息给她,但她还是怀揣着一份希望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云葭。
云葭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也希望这是假的,但这事……
云葭看着梓兰无声叹了口气:“我也是从一位大夫口中知道的,那位大夫是我故交,他之前给裴二爷诊过脉,知道他的身体状况。”
“可是……裴行昭并不知道这事。”
梓兰看着云葭呢喃:“他还一心想让我再给他生个儿子。”
云葭听到裴行昭三个字,不由多看了梓兰一眼,但也未多言,只继续她的话说道:“那位大夫惜命,怕说了之后活不了,并没有与裴二爷说,我也是后来才知晓的。”
梓兰听完这话再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呆坐在椅子上,迟迟未动。
显然。
她已经信了云葭这一番话。
云葭见她这般也委实担心。
“你还好吗?”她问梓兰,不等梓兰开口,她又沉声说道:“如果你想离开燕京的话,我替你想法子。”
梓兰听到云葭这话,眼中才终于有了一点光亮。
她眸光璀璨地朝云葭看去,但也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那眼里的光亮便又彻底消失了,她摇了摇头,然后重新埋下头,哑着嗓音说道:“太迟了……”
如果她没做裴行昭的姨娘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可现在……裴行昭最要面子,若这种时候,她突然失踪,裴行昭绝不可能不找她,届时她被裴行昭找到该怎么办?恐怕连如今这样的日子都过不了了。
何况裴行昭如今最是厌恶徐家,若让他知晓这事还跟徐家有关系,以他对徐家的深恶痛绝必定会借机生事……
她不愿县主因为她的缘故坏了自己的名声,也不想徐家被她牵连。
垂头沉默一会后,梓兰长舒了口气仰头冲云葭勉强撑了一抹笑容出来:“多谢县主今日告知此事,这事对我很重要。”
她说完起身朝云葭盈盈一拜。
云葭忙上前扶起她,等人起来后,她蹙眉问:“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梓兰其实也没想好,她这会脑子还糊着呢。
这事实在是太大了,也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只是不愿云葭替她操心,她方才强撑着一抹笑与人说道:“我也不知道,但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您不必担心我。”
说完,她又冲云葭玩笑一句:“之前还有大师说我命中有福运,想来老天爷也不至于如此苛待我。”
云葭知道她有把日子过好的本事,但裴行昭此人……云葭不知该如何评判,只能看着梓兰嘱咐道:“若有什么事就派人来给我递消息,你帮过我一回,无论如何,无论何事,我都会尽力帮你。”
梓兰听到这话,眼睛一下子就酸了。
先前知道那样的事她都没哭,此刻热泪却在眼睛里涌动着,她仰头看着面前端庄静美的女子,看着她目光关切望着她的样子,好一会方才点头颤声答应:“……多谢县主。”
“您的大恩,梓兰都记下了。”她说完又朝人一福。
时间紧急,虽然梓兰心绪还未稳,但她也不敢继续在这耽搁下去,何况她现在也需要自己一个人好好冷静下,与云葭点头谢过之后,她便跟云葭提出了告辞。
云葭知道她如今的处境,自然没留她,只是见她空手离去,方才喊道:“梓兰!”
梓兰回头,正想问什么,就见那位清艳的县主拿着她的帷帽过来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落了什么东西。
还真是慌里慌张,什么都顾不得了。
梓兰道着谢刚要伸手接过,就见云葭亲自替她戴好了帷帽,她神色怔怔,受宠若惊,还未说话便听到头顶传来一道温软却又极具力量的女声:“你说的对,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相信你一定能苦尽甘来。”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敲击了一下,梓兰仰着头热泪盈眶,她一句话一个字都发不出,只是泪光闪烁地看着云葭。
最后她退后两步朝云葭郑重其事地福身一礼方才转身离开。
云集则目送着她离开的身影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