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泡喝了口酒，嘿嘿笑道；“我听刘兴治大哥的，你和旁边奇装异服的小子，一看就不是好鸟。”

江竹勋将石粉揣入怀中正色道；“放肆，本官身着锦衣卫飞鱼服，代表着大明陛下的威严，你个边地羁縻卫所的土鳖，虱子都跑到胡子上了，羞不羞耻？”

海蓝泡抖抖胡子道；“大明陛下要杀女真人，还禁止交易物资，本官如何打理容颜。刘兴治大哥说你们有好货物，赶紧拿出来看看。不要老歧视老子，把我惹怒了，会把你们剁碎了喂鱼。”

“我好怕啊！”李银河扔给海蓝泡一块香皂道；“回去洗洗脸，脸上直掉泥疙疤，真膈应人。

好啦，现在谈买卖，本官商号背景是尊贵的大明陛下，所以咱们是赏赐型交易，你没有选择权，没有议价权。

本次交易商品香水十瓶，沧酒五十瓶，棉布二十匹，铁锅三十口，针头线脑五十裹，奢侈品连环画十本，易州仿皇家首饰十套。你个小小镇江堡，吃得下这些商品吗？”

高手将样品摆在一块粗布上，海蓝泡痴迷地摆弄着商品道；“我们需要金丝，粮食，生丝，硝石，牛角，茶叶等生活物资，这些连环画和首饰有个屁用。”

“你个憨货，混到吃饱饭了吧，知道精神追求吗！本官再次重申，这些货物是打包销售，高中低挡商品搭配售卖，你们没有选择权，没有议价权，滚回去问问皇太极，你们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本官的商品是卖方市场，给你们就是大明陛下的间接恩赐，你做个传声筒就行了，传声筒不要有思想。”

海蓝泡默不作声，翻看着连环画道；“哎呀，孙悟空能变松树呢！”

李银河拍拍海蓝泡肩膀道；“泡哥，莫要用手指沾吐沫，这连环画很贵的。咱们做买卖呢，以后需要什么，让黑毛哥跟本官商号接洽就好。”

“唉，大汗做走私，大明陛下也做走私，好吧，我会迅速反馈商品情况。本官也想弄些物资。”

海蓝泡紧紧抱着连环画道；“我没有钱。”

“泡哥，好好谈买卖，没钱的话，你拿什么交易？”

海蓝泡起身，一名后金武士向镇江堡射了一支响箭，一群民夫抬着大大小小的竹筐从镇江堡赶到江边。

海蓝泡拉着李银河的手道；“看看土产。”

李银河塞给海蓝泡一包香皂道；“泡哥，你手腕子上有虱子，下次抓我之前洗洗手，银河免费给你香皂肥皂。”

江竹勋拍拍海蓝泡肩膀道；“伪官，你手下有多少兵马？”

“披甲五百，镇江堡周边四五千士兵吧。”

江竹勋挠挠脑袋道；“你个小小伪官，敢蒙本官！”

“你是专业奸细，从老子这套话，脑袋被螃蟹夹了吧。”海蓝泡指指一溜大筐道；“正经点，做买卖！”

李银河转了转，大都是山货，最多的是蘑菇，松子，果干。李银河皱眉道；“泡哥，人参鹿茸呢？貂皮呢？你这些都是山里大路货，不值钱啊！”

海蓝泡苦笑道；“人参貂皮都是稀罕物，都得上缴旗中贵人们，皮货也得上缴，大汗集中收购发卖，镇江堡周边有土地，可东江的奸细们总在收获时烧粮食，本官只能让大伙去山上采集山货。

本官从小在开原做买卖，会做手工，笼头，鸟笼子，马鞭也可做，本官就这些货品，能交易吗？”

“可以，劳动产出都是优质买卖商品，就是价格不高。这样吧，会做蓑衣，金丝草垫子，靰鞡棉鞋吗？”

“辽东不产棉花，棉布，棉花是紧俏货，乌拉草不缺，你要提供棉布棉花，我可以做靰鞡棉鞋。蓑衣，草垫子材料不缺，可以做。”

李银河点头道；“本官商行施行分级会员制，交易数额和交易品种越多，你的商誉越高，相应的，你的交易特权越多，本官可以提供材料，你赚取加工费。

泡哥，看你傻大黑粗的，原来是买卖人啊！”

“都是生活所迫，我的部落靠渔猎为生，想吃粮吃盐喝茶改善生活，就得想办法在马市换，不得不学几门手艺。大明太富庶了，干嘛对我们这些穷棒子赶尽杀绝呢？算啦，渔猎生活的艰苦不是你这种明朝贪官能想象的。”

李银河指着一小篓干海参道；“海参怎么卖？”

摊主是个小孩子，诚惶诚恐抱着篓子道；“大爷，一担粮。”

“五味子，滚一边去。”海蓝泡挡住李银河道；“五味子部族在遥远的北方，家人是药农，五味子会在水里换气，摸的海虫子都是精品，关键会炮制干海参，手艺老地道了。

这篓干货五担粮。税钱一半。”

李银河指着五味子道；“本官喜欢海货，这个孩子怎么开价？本官要买他一家子。”

“五味子家人死光了，虽说是包衣，但是大汗对农庄人口登记严格，不能随意买卖人口。再说了，五味子会炮制干货，是好劳力，不卖。”

“少扯淡！你个小奴隶头子会尊重包衣。”李银河掏出一包雪茄，递给海蓝泡一支道；“猫冬神品，劣酒，草烟，连环画。给你一整套，这个小孩子本官要了。”

第178章 人生五味子

海蓝泡抽口烟道；“你太禽兽了，五味子是小女孩，你是不是有特殊癖好？辽东不缺海参，也不缺做干货的，你憋着什么坏心思呢？”

李银河诧异地看看小孩，五味子慌忙往脸上抹土。李银河道；“一枝梨花压海棠，隔江尤望后庭花，这是大明士大夫的风骚雅俗，本官正在学习中，居然被泡哥看穿了，小孩我领走了。”

海蓝泡摇头道；“算你实诚。老子脏在外表，你们脏在心肝，不要让老子进了关，进关砍死你们这些变态！”

鸟船离开镇江堡，顺流而下，刘兴治出神地望着岸边山峦道；“我哥要忠于大明朝廷，认为大明就是天。我有不同的想法，大明武将粗鄙懦弱，文官贪腐狡诈，公然克扣军粮，老子是天上的雄鹰，凭什么为草鸡们效命！”

李银河指指往脸上抹泥的五味子道；“五味子，本官不是变态，跟小白姐姐把脸洗干净去，你的职责是给本官煮海鲜。”

李银河转头对刘兴治道；“黑毛哥，你哥的选择是对的，大明的君主封建制度要比女真的奴隶制度先进，皇太极也在努力学习大明的君主专制。

大明的文官制度是非常先进的，只是士大夫们出了问题，我们身处大明最衰败的时期，如果统治精英故意篡改儒家经典，谋取私利，那么，这个王朝必然遭受灾难，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大家选的统治阶层，出了问题，要承受后果。

中华民族薪火相传，总有仁人志士挽救这个民族，我希望百姓能够经历灾难，侥幸存活之后，能够参与到这个美丽中华的管理和建设之中，要有独立的人格，不要随便把生命交给缺德的公知。

本官的理想是唤醒民众，为中华民族铸造钢铁脊梁贡献一份力量，黑毛哥，你都没有理想，砍来砍去忙活什么？”

“你个走私贩子竟然跟老子谈高尚。”刘兴治看看李银河周围兴奋的老老小小道；“你们是江湖之耻，老子不跟你们打架。

李银河，实话说，你是个不错的混子。我知道你实实在在跟海蓝泡做买卖，并没有因为他是所谓的塞外野人而歧视女真人，你慢慢实现理想吧。我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各种勾儿马蛋的混账们都在割据称雄，老子的拳头不比他们弱，老子的大刀饥渴难耐，也要闯出一番天地！”

鸟船回到云从岛码头，沈世魁在码头等候，接到李银河一行道；“银河贤侄，老夫晚上约了几个贸易伙伴，大家谈谈商行的事情。”

高手道；“沈太爷，大蝉姐姐呢？”

“唉，皮岛陈继盛副将喜欢大蝉，老夫已经将大蝉许给陈副将做妾，女子终归要依附于男人啊。对啦，老夫把小蚕给你送到住所，圆房做个妾吧，为人父母，操碎了心啊！”

“那不行！”高手道；“高手自小是孤儿，不太懂感情，只能对一个女子好，娶多了不会照顾，那是作孽！

高手的意思是要娶小蚕做正妻，沈太爷养育女儿不易，有什么要求？”

高手对银河道；“我有什么股份？”

李银河挠挠脑袋道；“咱俩是通家之好，易水湖三千亩水浇田给你一千亩，其余的水浇田还得留给高洁兄弟们。

姑奶有不少工坊股份，生丝，纺织，铁匠铺，香水作坊什么的几十家吧，老祖说给你一成股份。

易水湖商行你有千一股份，至于浮财银河也不清楚，你有家里的仓库钥匙，取多少跟文娘婶子备案就好。”

李银河对沈世魁道；“沈太爷，我们正在许多地方搞开发，高手兄的分子一时算不清，你让人跟我回去盘算盘算。”

高手对沈世魁道；“钱是双刃剑，高手的子女以后要自谋生路，高手可以转让给小蚕股份，原则上不分家，小蚕是干活的好女子，以后帮着高手照顾老祖和师父，高手保证小蚕衣食无忧。

高手是江湖汉子，得帮着银河实现梦想，只要高手不死，定会护佑小蚕。此次高手回去得禀报老祖，明媒正娶。

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老夫又不是卖女儿，只要她幸福，老夫有什么要求。”沈世魁唏嘘道；“银河和高手是重情重义的汉子，咱们要加强加深商贸合作，这样吧，老夫晚上多请些商贾朋友，探讨下银河说的商道规矩。”

海风轻拂，高手面向大海，仰头盯着天空云彩道；“小蚕，高手自小是孤儿，其实挺自卑的。师父脾气古怪，做事不着调，喜欢窥探别人，弄得高手不太懂人情世故。”

远远的有哼声传来，高手一激灵道；“师父是中原武林宗师，还是不错的，习武要求不严是出不了高手的。易州家里文娘婶子也是宗师高手，小蚕你还小，筋骨还能拉开，学习知识的同时还要习武，毕竟武艺傍身可以养生还能防身。”

“高手哥哥真好！”搓衣角的小蚕大胆地握住高手的手；“哥哥的鼻子流血了！”

高手擦擦鼻子道；“不要每天抱走大公鸡，农户们养鸡不易，你还往鸡汤里扔老参，补过啦！小白妹妹不会带孩子，你带着五味子整饬点海鲜，海参就不错。”

小蚕狭促地看着高手道；“高手哥哥是大商贾啊，是不是喜欢大蝉姐姐？你都不勇敢，错过啦！”

“高手什么时候惦记大蝉姐姐了？大蝉跟高手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啊！真搞不懂女子的心思。”

沈世魁在李银河的云从商栈宴请了几名商贾，沈世魁等客人到齐，给李银河一一介绍，朝鲜两班出身的儒生朴太愚，日本商贾李国助的管事李贵，福建商贾杨禄，京师定远候和刘一手作陪。

定远候身份尊贵，被安排到酒桌上位，定远候举杯道；“本候接收完罚没的皮草人参，将回京师，现在蓟辽督师通过内阁首辅，次辅给勋贵高官施加压力，严查辽东走私，所以，勋贵们短时间不会来辽东贸易，本候走了一趟海运，感触颇多，有利润就有买卖，回去之后，本候弄条船，在天津至莱州附近买卖点生活用品。

货值之道，博大精深，本候今天就是抱着学习态度请教大家的，沈太爷，今晚你是主人，本候是看客，你说事吧。”

沈世魁冲定远候，刘一手拱手后道；“恭敬不如从命，侯爷身份尊贵，既然谦虚，那老夫今晚僭越牵头主持饭局。老夫先给大家介绍两位新朋友，一位是在座的茂山卫李银河大人，一位是李银河大人的副手，老夫的女婿高手，高手，进来吧。”

门口的高手和彩云抬着一艘船模进屋，将船模摆放在酒桌正中，高手坐在李银河身边。

船模船首雕着一条金龙，桅杆上系着水云纹飞凤八卦旗。

定远候首先起身，冲船模恭敬施礼后道；“船是先帝打制的，现在由大明崇祯陛下暗示李银河行船用的，旗帜代表皇家背景，银河和高手的商行有两艘船模，后生可畏！”

几名商贾纷纷起身，冲船模施礼，大明皇室此时是世界上最尊贵的皇族，大明朝廷虽然施行海禁，但大明朝的经济体量是世界第一，大明产出的是世界上最畅销的商品，和皇室保持密切联系说明了李银河商行的无限发展潜力。

几位商贾以为李银河，高手是通过沈世魁搞点走私买卖，没想到李银河能够使用皇家商誉，不由得仔细打量李银河。

“刘兴治将军说银河脸白，年轻英俊，大家慢慢打量！”李银河起身对几位商贾拱手道；“银河在货殖领域有一些看法，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做好买卖不仅能够改善百姓生活，也能令国朝富强。

辽东商道涉及大明，朝鲜，日本，蒙古以及极北极远的未开化之地，这些未完全开发的市场对于商贾来讲弥足珍贵，诸位从事海贸，眼界开阔，应该能理解银河的看法。

银河同沈太爷亲如一家，也想和各位结成商业盟友。

大明立国以来，大多数时间是禁海，大明是世界最大的经济体，有紧俏商品，有庞大的消费市场，但是朝廷财政一直缺钱，说明什么，管理朝廷的儒生的知识结构出现了问题，这些儒生是伪儒，没有开阔心胸研究大明之外的世界巨变，修炼自己的实务能力，反而内卷于贪污腐败，以为闭紧国门就能抵御世界的变化，国事，财政搞得乌烟瘴气。

大明经济体量在世界上名列前茅，所以政治上禁海影响极坏，朝鲜，日本，南洋诸国都是尽可能闭关锁国，亚洲万里海疆，海量财富白白让西人劫掠，而毫无作为。

大明市赏的海贸限制和形式无法满足大明及邻居们的生活发展需求。

银河的理想是星辰大海，我们背靠原料产地，紧密合作，完全可以打造一条共赢的商道，为自己，为伙伴，为各自国家开拓财源。

朝鲜的朋友，你有什么理想？”

“作为两班贵族，学生对朝鲜现状痛彻心扉，光海君亲金远明，忘记明朝的救国之恩，背信弃义，在大明讨伐后金蛮夷之时首鼠两端，虽然被现在的朝鲜大王囚禁，但是祸乱了士大夫的思想。

朝鲜的某些党派居然勾结后金，在大明天启七年，引导后金十万铁骑入侵朝鲜。后金，野蛮未脱，烧杀劫掠，令朝鲜生灵涂炭，非人哉！

以西人党为首的朝鲜勋贵是中华文化的正统继承者，以儒家忠孝为干戈、以礼义为甲胄，虽然朝鲜被后金强迫签下兄弟之盟，但是，三韩礼义之邦，仁人志士必然不会屈从建奴的威胁，还要反金，侍奉大明父母之邦。

朝鲜经历壬辰倭乱，日本人的三光政策，使朝鲜劳动力大量缺失，半数以上土地荒芜，朝鲜伤筋动骨了。两年前又经历后金入侵，后金烧杀奸淫，同倭国一样禽兽，朝鲜经济凋敝，朝堂上党争不断，学生希望恢复众正盈朝，西人党完全控制朝堂的局面。只有正人君子当朝，才能实现朝鲜复兴。”

噗嗤！一旁的李贵忍不住笑出声。

朴太愚霍然起身，怒视李贵道；“笑什么，你们不人不鬼的倒腾钱财，有何脸面嘲笑本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