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陪着李银河去码头拜见李氏，边走边道；“银河啊，文娘是我们的大恩人，这次挟持老夫人的刺客一身柔术匪夷所思！要不是小红预警，文娘制住刺客，老夫人有个三长两短，谢某百死莫赎疏忽之罪。”

李银河迷惑道；“谢叔，我听说，这次潜入宅院挟持老祖的是一个小姑娘，能经过咱们层层警戒，功夫不简单啊！您不用自责，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强中更有强中手，咱们以后加强防备即可。

文娘什么时候会武术了？”

谢宁摇头笑道；“秦令仪姑娘认为，文娘进宫前，从小练习的家传武艺，是道家功夫，分内功心法，练法，打法。

文娘练习的道家功法非常高明，文娘的功夫基础扎实，加上心情恬静，武学造诣很高。

大家看不出文娘会武术，是境界不够。”

李银河挠挠脑袋道；“高手兄练功抻胳膊伸腿，动静不小，文娘除了打理家务，就是做女红，没见她练武啊！”

一旁高手道；“你是武术白痴，男女有别，练习方法不同，高手猜测，做女红就是文娘的练法，至于打法，我也猜不出来。”

谢宁道；“高手说对了，令仪姑娘说，文娘的的练法就是做女红。

银河，你注意没有，文娘打理完家务，就是盘腿做女红。令仪说，文娘的双盘腿姿势就是一种练法，文娘每日盘腿做活超过五个时辰，文娘自己说，睡觉也是打双盘休息，人家天天练多久啊。

令仪说，文娘的内功达到了什么三花聚顶的境界，反正很厉害的内功境界。”

高手倒吸口凉气道；“高手听说内家高手境界最高是化境，难道文娘是化境高手，这样的高手都是开宗立派的大师，居然在你家做雇工。”

李银河瞥了高手一眼道；“本官虽然是武术白痴，但是明白，大师都是无欲无求的普通人，专心致志心无旁骛，根本不在乎红尘名利，所以达到一种至高境界，而本人并不在意俗世名利。

文娘根本就没想成为什么高手或者大师。所以文娘一心一意做活，再加上家传高明心法，几十年后自然功夫高深。练武术如此，做学问亦如此。

高手兄，你平日显摆武艺，细想不入流啊！”

高手此次难得没反驳，不住点头道；“男女练法不同，不可一概而论。

能拜见化境高手，高手在易州没白待！

谢叔，那刺客女子柔术是什么情况？”

“令仪说，那小女孩易筋错骨，能缩骨三寸吧！”

高手浑身一颤，好像想起可怕的经历道；“也是奇人啊！练习缩骨功夫相当于忍受天下一等一的酷刑，能取得成就的高手，性格无比坚韧。

还有一种可能，练习者懵懂无知。”

“高手所言甚是啊！”谢宁赞道；“令仪说，这小姑娘天真烂漫没有心机，自懂事起就经历常人无法忍受的训练，而她自己认为，非人折磨的练法是生活的一部分，跟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无知者无畏啊！”高手感叹道；“谢叔，文娘前辈如何擒下刺客的？如果不方便说，就算了！”

“都是自家子侄，也没什么隐藏的。

文娘说，她的刺绣手法即是练法也是打法，刺绣手法就是刺穴打法。

文娘说，武术源自养生功法，以养生为目的进行锻炼，气血充盈百邪不侵，筋柔骨健身体轻盈，感知和反应自然比常人快。

高明的医生自然是养生或内功高手，反之亦然。小姑娘身体再柔软，文娘刺其穴道，令其气血运行受阻，自然拿下刺客。

中间过程拉拉杂杂的，你们知道，叔就是抡斧子打仗的粗人，这精妙武术，实在说不明白。”

高手在马上施礼道；“高手大概明白了，武术高手拼的是意，意到针到，厉害！”

众人聊着天，赶到码头宅院。

宅院青砖碧瓦，整整三进，医馆已经为宅院熏蒸祛湿驱虫，围墙是篱笆，能看到站在院内的李氏，文娘恬静地侍立在李氏身后，一个白衣似雪的小姑娘搂着狐狸小红。小姑娘和小红各自拿着一根黄精，咔嚓咔嚓把草药当零食吃，杜鹃低眉顺眼守着大门处一个火盆。

李银河在大门外下马，带上战盔整理好甲胄，进了院门，跨过火盆撩起战袍，轰然跪倒在李氏面前，大声道；“孙儿李银河，在大同镇杀胡口完成市赏皇差，将商军旗帜插到杀胡口千里之外巴彦淖尔。

孙儿和商军在塞外用生命和鲜血打下一片根基，将汉儿勇武远扬大漠，特向老祖告知！”

“银河威武！商军威武！”李氏看着雄姿飒爽的李银河，抬起颤抖的胳膊骄傲道；“卸甲！”

文娘，小姑娘，杜鹃，小狐狸一拥而上，为李银河卸甲。

除去甲胄，李银河再次跪倒；“姑奶，孙儿去州城交割差事，回来再聚。”

李氏道；“去吧，一旁的小白姑娘虽然冒犯了老婆子，但是她身世凄苦，老婆子做主，让她做你义妹，你以后要照顾小白，不要心有怨悭！

第105章 春知母，秋附子，夏草冬虫，此为状元方 qbxsw.com

小白不通人情世故，没有是非对错观念，每日要钻进一个小箱子才能休息，估计从记事起就没有安全感，造孽呀，训练小白的家伙真是造孽。”

李银河指指小白，小白姑娘怯生生走近李银河。

李银河将小白嘴角的黄精渣滓抹掉，递给小白一包柿饼道；“你以后叫李小白，李氏是家里姑奶，本官是你哥，你要随我学习知识。

除了家人，以后不许听别人的命令，谁命令你，就打折他的腿，打不过他为兄帮你干仗，记住了！”

小白忽闪着眼睛小鸡般点头，取过柿饼分给狐狸一块，见小狐狸不要，兴高采烈独自享用。

李银河摇摇头，转身递给杜鹃一包饰品道；“先去拜见你师父，本官从州城回来再收拾你。”

傍晚时分，李银河从州城赶回蛤蟆石军营，告知谢宁，兵宪和知州对李银河完成市赏任务非常满意，大同镇官员也发来称赞文书，兵宪要为李银河及商队请功，让李银河先回易水湖等候朝廷奖赏。

李银河让传令兵通知大伙第二天早晨开会，叫上谢宁等人去码头新家参加家宴。

到了码头宅院，王微杨宛从易州城赶来，正帮着文娘准备晚宴。

见到李银河，王微递给李银河一包粮票道；“银河，文化商号收到八万石粮票收入，你拿去做易水湖商行的资金储备。

张家口豪商田生兰在易州城主持收购粮票，其心叵测，人家代表北地豪商要摧毁易水湖商行，不得不慎！”

李银河拱手谢道；“小弟谢谢止生兄和嫂嫂们的好意，实话说，此次出关，小弟收获颇丰。

商队运回十万两白银，河套柳屯今年计划囤积二十万两白银，明年河套囤积五十万白银。

嫂嫂们办好文化商行，塞外贵金属储备计划还要依靠文化商行的软实力支持。”

李银河指指杜鹃道；“杜鹃，你跟师叔到院内转转。”

李银河对担心的高手道；“高手兄，本官要教授杜鹃货殖知识，你不可姑息放纵徒弟的错误，放心，打不死她。”

码头新宅很大，主房两侧有小院，杜鹃平时住在给高手预留的小院，李银河背着手走向二进院子，杜鹃老老实实跟在李银河身后。

二进院子很安静，李银河淡淡道；“杜鹃，你是个好孩子。”

杜鹃诧异地抬头道；“师叔，杜鹃把你和师父抵押了，把鹰扬叔叔们逼得远走漠北，杜鹃知道错了。”

李银河道；“据师叔了解，你收集了二十万石粮票，账面浮盈不少，为何你宁可借贷，也不变现还钱呢？”

“杜鹃怕挤兑商行，杜鹃喜欢易水湖，喜欢善良的李氏和乡民，不想破坏现在的生活。”

李银河摸了摸杜鹃的头发道；“所以师叔说你是好孩子，你的本心还是善良的，没有因为金钱利益损害商行和乡民，所以你记住，只要心存善念，你的错误都可转圜，你的失误都不是大事。

货值之道首先是道德学说，先贤对道与德定义深奥，包括了我们学习的货殖知识，也包括人道道统。我们的学习方式与其他学派不同，我们首先强调高远的境界。

传扶摇而上九万里，精神独立于宇宙之中，你不会再为身边琐事烦恼，你会重新审视人间的关系，你身边的人因缘而聚，可能跟你吵架也得三生缘分，要善待他人。

人生就是历练，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走到哪里都是流浪。为了囤积红白之物绞尽脑汁，是为自己编织牢笼。都是黄泉预约客，只是早一步晚一步而已，什么都带不走啊！所以咱们强调境界！”

杜鹃恭恭敬敬向李银河施礼，师叔要单独授课。

“货殖利器调节价值时空，是双刃剑，你历练不足境界不够，前一段时间，十几岁小姑娘挥舞着几十斤的货值巨剑，搅动得北直隶市场翻天覆地，自己也背上巨债，先贤讲德不配位必有灾祸，你心知肚明。

咱们强调道德观，价值观，就是要有敬畏。道家先贤认为，我们都是神仙，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是开悟早晚的差别。你不能开悟早，身处特殊位置，掠夺万千百姓的资财侍奉一人一家一族而沾沾自喜。须知，事成有人患，事不成有天谴。过了，报应随影而来。

好在师叔境界高一点点，能应付你捅得漏子，你三观没有问题，回头销毁秘书处和师叔的萝卜章，易州银号不会给你漏洞钻啦！”

李银河思索一会道；“杜鹃，你的所作所为超越了现在的经济现象，师叔只能超前给你讲一点金融知识，希望能够解释你超前的捣乱。

在货殖领域中金融是对价值进行时间、空间管控的一门技艺。金融研究的对象是货币，或者叫资本。金融的方式是以借贷为主，当然还有其它的一些方法。金融的产生因为是结算的需要，贸易结算的需要，交易的过程结算的需要，所以它主要表达为一种借贷的方式。

管控价值时空的人被称为金融家，金融需要数据，但是从宏观讲，它是一种思想或者艺术吧，所以它跟武术修炼相似，非常小众，需要师父言传身教，在实战锤炼中追求出神入化。

一般意义上来讲，金融是指货币发行、流通和回笼，贷款的发放和回收，存款的存入和提取，汇兑等往来的经济活动。它充当的是无形的手。

从国朝层次讲，它是财政的延伸，也是财政的工具，金融和财政是一体两面。”

杜鹃迷惑道；“师叔，金融家就是操控金钱的，朝廷缺钱，大学士们可以使用金融工具吧？”

李银河叹口气道；“金融第一个要触碰的就是货币。货币发行是朝廷管控的范畴，朝廷财政有两个来源，一则来自税收，二则来自朝廷的信用融资。

国朝已经使用信用发行宝钞，金融是双刃剑，国朝发行宝钞没有备兑，没有税收承诺，没有边际控制，结果非常不好。师叔说大学士们脑袋被门板夹了是有原因的，内阁大学士们以为宝钞贬完价值就完了，宝钞失去价值意味着无数百姓倾家荡产损失了资财，百姓放弃宝钞只是表面现象，国朝陷入危机时，百姓只会袖手旁观。信用发行货币是朝廷和百姓的契约，朝廷失约了，后果严重，出现民乱不要推卸责任。

国朝降低商税，听起来减税很美好，真正受益者是谁呢？所以，农院出身的金融家首先是悲天悯人的修行者。

一个好的朝代，一个伟大的朝廷，通常是有严格的财政纪律的。它的财政纪律主要表达为财政与金融的分割。易水湖商行因为这个原因僭越朝廷权利发行纸票时，必须找第三方监督。

金融的微观层面实际上是机构和个人的一种资本融通和套利的游戏或者是套利的过程。”

“师叔，什么是融通和套利？”

李银河摆摆手道；“金融本身及包含的诸多子项，每一篇都是国策论，咱们今天只是泛泛谈谈，让你有个初步概念。

咱们今天是要解决你面临的负债问题，杜鹃，你负了多少债？”

杜鹃红着脸解下背着的包袱道；“师叔，杜鹃收集了二十万石粮票，换成银票交给师叔处理吧！

联合商行接收了纨绔们骗来的金银物资，全部投放到赈灾之中，王点大人说，金银物资远远超过易水湖商行需要赈济的灾民安置开销，多余的支援了大同府及下辖州县，借贷给衙门的钱财需要还的。各州县拿不出银钱，杜鹃只好拆东墙补西墙，把师父和师叔也抵押了凑点现银。

联合商行打理纨绔们在易州的各项产业，无法覆盖赊欠各处银号的五十万银，欠银和利息让杜鹃现在生不如死啊！”

李银河咂摸咂摸嘴道；“本官不太值钱啊！这是严重的价值低估。

什么是负债？哲学上的意义就是：以信用方式参与社会再分配的一种模式。它不是凭借着真实的劳动和资产，而是通过信用参与社会再分配的一种模式。

货殖负债跟传统负债含义不同。大明百姓不愿负债，这是以小农经济为主的生产关系造成的，更高一级的经济关系对负债解释是不同的。

商行为下辖农户提供无息，贴息，低息贷款就是鼓励农户们使用高效率生产农械，高产农作物，这种管理是金融负债的良性作用之一，能极快提高农业生产效率，改善农户生活。这种操作当然需要管理艺术控制贷款界限。

我们学习货殖为了创造价值，评估价值，寻找价值洼地进行投资。本官的官职貌似不值钱，本官的脑子值钱啊，本官就是价值洼地。”

杜鹃看着念念叨叨的李银河道；“师叔，杜鹃知道错啦，你别疯啊！”

“净说胡话！”李银河摆手道；“解决负债有两种方式，第一，找钱还债，第二，扩大资产。

师叔用第二种方法解决你的负债。联合商行欠了五十万银，我们将商行重组，扩充资产到一百万银或者更多，如果我们将资产扩充到商行负债十倍以上，覆盖你的债务不要太简单。

真喜欢封建社会，大家都不知道怎么玩游戏啊！

师叔一直强调，思考问题要有历史的长度和哲学深度，要提高境界。

唉，突然感觉欺负境界低的人没有意思，高手寂寞啊！

杜鹃，师叔给你指了道路，大胆去搞事情吧。”

杜鹃忽闪着大眼道；“师叔，杜鹃不怕搞事情，但是不知道怎么搞啊！杜鹃是不是有点傻，没看清前路。”

李银河拍拍脑袋；“杜鹃不傻，金融家首先需要阅历万丈红尘，杜鹃还是小孩，缺乏人生经历的厚度。

有几个人像师叔这样，阅尽沧桑，归来依旧眉眼是少年啊，师叔苛求你了。”

“师叔就是少年啊！”

“杜鹃，你能跟渡劫的师叔比吗，师叔两世为人，虽然没有飞走，但是阅历丰厚。”

“师叔，你阅历丰厚，追女孩子的表现很幼稚啊！”

“人生都是经历，咱们不讨论追女子这样复杂高难度的挑战，咱们讨论解决负债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