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回来了！“

叽叽喳喳的喧闹声从夜府门口传来，夜父夜母立刻迎了出来，自传出元昉在元府发现嫌犯，追寻无果后，两人就一直心神不宁，生怕前去赴宴的夜遥会出什么差错。再加上夜遥自宴会结束就失去了踪迹，更令夜父夜母忧心不已。

”怎么才回来啊，有没有受伤啊？“

”日后这种司令府的晚宴就不该让你去，竟还有潜逃在外的嫌犯，实在是太危险了。“

夜遥一回来就被围住了，她受了委屈，如今看到了亲人，便脆弱地投入了夜母的怀抱之中。

”母亲......“

夜母看着夜遥，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夜母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在看到夜遥的衣服时不禁顿了顿，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问道:“阿遥，你这衣裳真是好看，在哪买的？”

夜遥没放在心上，随口道:“胭秀坊买的，是按照我的尺寸现裁出来的，自然合身漂亮一些。”

胭秀坊是北平最有名的店，既卖衣服又卖胭脂水粉，且质量上乘，有钱人家往往都喜欢在这置办衣物。

夜遥走时穿得可不是这件衣服，夜母的眸子闪了闪，又问道:“阿遥，是谁送你回来的？”

夜遥愣了愣，眼前蓦地浮现起傅少铭那张不近人情的脸。

她冷哼一声，道:“娘，没谁，不过是一个拉黄包车的老头。”

夜母不知信了没有，但女儿好不容易平安归来，她也没有再问下去，而是让小琴带她下去沐浴更衣。

等夜遥被迎了进去，夜府的大门被关上时，一辆停在路边许久的汽车才缓缓驶动，离开了夜府。

北平的秋日多了几分萧瑟的意味，加之邻城战火冲天，人人自危，人们走在路上，虽面色淡淡，但那股忧愁焦虑之感却实实在在地传递到每个人心里。

寻常人家忧心忡忡，富贵之家却依旧骄奢淫逸，纸醉金迷。

夜遥走在大街上，她怀里抱着的是读书会新做出来的宣报，但走在路上，到处都是为了生计疲于奔命的人，他们面容疲惫，眼底透着冷漠之色。

乞丐的目光贪婪又凶恶，在夜遥身上逡巡着，似是在渴望她的美色，又似是过于饥饿，想要将她当食物一般吞进腹中。

夜遥骇了一跳，后退了几步，身后传来的是他们讥讽的笑声。

她一时不知这宣报该发给谁，也不知该做什么才好了。

“夜遥，怎么了？”

宁云章从另一边走了过来，他的宣报倒是发的快，厚厚一沓子的宣报如今只剩几张了。

“没事，只是云章，我开始疑心自己所做是否是正确的了......这些人连活着都是个难题了，我却还要强求他们进步自由......”

宁云章面上透露着几分不在意，他笑道:“发给他们自然不行，你去繁华一些的街道，那里富贵人家的小姐少爷，有钱有闲，说这些他们会愿意听一些。”

夜遥微微一怔，她愣愣地看向宁云章，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般。

“可是......可是我们说过要让所有人都可以接触到先进的思想，又怎么能只对着有钱有势的人宣扬呢？这与我们的初衷不符啊，云章，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宁云章用一种几乎算得上是怜悯的目光看着她，怪异且与记忆中的他不符。

他很快收敛了神色，把夜遥怀中的宣报分担了一半过来，温和地笑道:“好了，我当然明白你所想的。刚才是我想岔了，你想在这发，我陪着你就是了。”

夜遥却摇了摇头道:“罢了，云章，我想自己静一静，你去之前的地方发吧，我发完再过去找你。”

宁云章又怎会不知她这是与自己离心了，他有些不耐，但夜遥眉宇间染上忧愁的模样也漂亮得要命，他很难生出什么厌恶之意，便快步跟上夜遥。

“刚才是我说错了，夜遥，你大人有大量，先饶过我这一遭......”

“刚才见你脸色发白，我关心则乱，才说错了话，以后不会了。”

宁云章在夜遥面前常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此刻伏低做小地表达歉意，多少令夜遥心中一软。

她并非责怪宁云章，只是心中忽地发现，宁云章所说非虚，一时有些不知道自己在支持什么罢了。

若是他们自己都不在乎自由与爱，她如今的所作所为又有何用呢？

但夜遥又清晰地明白这一切都不怨这些生存困难的人们，大抵......只能怨这世道吧。

夜遥忽地想起傅少铭那句话。

“若连活着都成了一件需要费大力气去做的事情，夜小姐还会像现在一样侃侃而谈吗？”

这句话在夜遥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她抿了抿唇，将繁杂的情绪抛之脑后。

她所做的就是正确的，大清已经亡了，人们分明可以换一种活法。

每个人都将有事可做，只要他们愿意，每个人都可以有尊严地活着。

这才是这个世界原本该有的模样啊，这也是夜遥多年学习总结出来的结果。

夜遥定了定神，与宁云章继续分发宣报。

蓦地，前方有一个女子的身影朝夜遥和宁云章冲了过来，她速度极快，两人都没反应过来，宁云章只来得及挡在夜遥身前，那女子便牢牢撞进他的怀里。

宁云章闷哼了一声，夜遥把那女子扶了出来，担忧道:“云章，你没事吧？”

宁云章摇了摇头，他皱着眉看向那女子道:“小姐，下次要记得看路。”

那女子没回应，反而甩开两人继续往前跑。

“砰”的一声枪响，那女子应声倒地，她的小腿处被打出一个小口，还在汩汩地往外流血。

夜遥惊呼了一声，她连忙扶起那位女子，后者哭得眼泪涟涟，她祈求地看向夜遥“求求你，小姐，求求你救救我......若是被他带走了我这辈子都完了，小姐......”

她的手紧紧抓着夜遥的胳膊，力道之大几乎在夜遥的肌肤上留下痕迹。

夜遥皱了皱眉，她看向来人，却见那人身形高挑，神色猥琐，目光在夜遥凹凸有致的身形上来回徘徊。

但他没有轻易招惹，夜遥身上的衣服材质极好，身份地位不容小觑，不过是玩一个女人罢了，没必要惹出太多事。

“这位小姐，请让一让吧。这是我的家仆，却私自逃走，我还急着带她回去领罚呢。”

那女子怨毒的目光盯向男人“你骗人！我跟你分明没有任何关系，你见色起意，还要出手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