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遥虽早已猜到，但此刻当事人的肯定却又是另一种感觉，她一时惊愕地说不出话。

“我根本不姓沈，我是谢家的长子，若不是丞相的一己私欲，我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丞相希望他的外孙可以登上皇位，怎么可能，他们一家，都要成为我家人的祭品。”

明尘此刻完全褪去了那层温柔的外衣，那些阴暗与晦涩全都展现在夜遥面前，他的心中隐有不安，如果夜遥因此而惧怕他，想要离开又该怎么办呢？

她有师兄，有归处，像一阵自由的风，自己又该如何留住她呢？

明尘忽地将头靠在了夜遥肩上，眸中的阴暗与偏执肆意生长，但他的语气又是那样温柔哀伤。

“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是不对的?”

夜遥惊讶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她犹豫着伸出手拍了拍明尘的后背。

“当然不会啊，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于夜遥来说，江湖之中流传的就是同态复仇法。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一个人被打瞎了一只眼，那就该把这份疼痛原封不动地还回去，更何况这是灭族之仇。

“丞相这么做，是他不对，该付出代价。”

明尘低低地笑了出来，从胸腔中发出的震颤传到了夜遥身上。

“既然这样，你愿意留下来帮我吗，如果我斗不过丞相，这将会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骗鬼呢，夜遥在明尘看不见的地方撇了撇嘴，明尘可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他既然敢和二皇子撕破脸，自然是有可以依仗的东西。

只是犹豫了一瞬，明尘便黯然道：“是我强人所难了，这是我自己的仇，自然不能强求你，只是若我身死，还望你可以回来替我收尸。”

此话一出，夜遥便把他从肩头推开，气鼓鼓道：“我留下帮你就是了，你说这话也不嫌晦气！”

明尘笑着看她，温润如水的眼眸中透着愉悦，自遇到明尘以来，他从未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令夜遥再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她躲开那灼热的视线，微微红了脸。

“你们站在这干嘛呢，诶，师妹，你怎么脸红了？”

子石不知从哪冒出来，狐疑地看着两人，指着夜遥绯红的面色，他看向明尘质问道：“不会是你小子做什么了吧？”

夜遥的脸更红了，她狠推了下子石，随后转身径直走向了马车。

子石莫名其妙的，他皱着眉追上要上马的明尘“我们谈谈。”

明尘上了马，居高临下地望着子石，他缓缓道：“何事？”

子石看他这模样就来气，自己也上了马，不紧不慢地跟着明尘。

“我这师妹有点傻，想必给沈将军添了不少麻烦，今日回府歇息一晚，明日我们师兄妹就先行告辞，不知将军觉得如何？”

“不如何。”

明尘淡淡地甩出这一句，看向子石的目光中透着阴冷，但语气依旧温和有礼“方才阿遥已经答应要留下来常住，在下也不想她离开，但若子石师兄想走，我绝不阻拦。”

子石暗暗咬牙，师兄也是你叫的？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重点歪了，什么叫答应留下来常住，这是要把自己的小师妹拐跑？

“沈将军要什么样的美人要不到，何必这样为难我师妹，她自由惯了，是受不住后院风波，也不可能与别的女子争抢夫君的，你若真喜欢她，此刻放手，对你们二人都好。”

喜欢？

明尘有些怔愣，这个词对他来说实在是过于陌生了，一时间他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子石见他这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你什么意思，你在军营里对她那么好，处处照顾，现在又不放她走，你这不是喜欢是什么，你不承认也无所谓，我也不不在乎你是不是真喜欢，反正今晚我就带她走，你自便吧。”

明尘蓦地笑了出来，他看向子石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真实的善意。

“多谢师兄。”

他终于想清楚了，如果在乎、独占与掌控算喜欢的话，他就是喜欢夜遥的，且程度不轻，当子石想带走夜遥时心中浮现的杀意都昭示着，这份爱意已经潜藏许久，一经浮出水面，便掀起滔天巨浪。

即便是明尘自己，也再难平息。

子石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道谢弄得一头雾水，但他心觉这不是什么好事，因此依旧面色沉沉地看着他。

“你谢我做什么，即便你这样说，我也还是要带师妹走……”

他话音未落，明尘出声打断道:“师兄喜欢的是昌黎公主吗?”

这个称呼一出，子石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在威胁我?”

昌黎公主是覃帝打入冷宫的妃子所生下的公主，因此就将养在冷宫，是个被人遗忘的公主，子石与她相恋后，约定等他功成名就再来娶她。

子石连夜遥都未曾告诉过，他又是如何得知?

“算不上威胁，只是不知师兄是否需要助力，我在军中有些威望，可以为你安排个职务，总好过一步一步往上升。”“公主年岁已不算小，你等得起，不一定她也等得起。”

子石神色复杂，他自是想要明尘帮助的，但这背后的代价若是他的师妹，便不值当了。

明尘猜出他心中所想，轻声道:“我不会强迫阿遥，她若不喜欢我，我自会放她走。”

子石朝他伸出拳头“君子一言……”

明尘与他碰了碰“驷马难追。”

总之，夜遥从马车里出来后，敏锐地发现两人的氛围都不同了，不再剑拔弩张，倒有了几分知己的感觉。

夜遥莫名有点玄幻的感觉，他们的关系为什么突然拉近了好多似的。

尤其是子石师兄，他可不是什么有礼有节的人。

“师兄，你怎么突然跟明尘关系这么好了?”

子石心虚地笑了笑，打着哈哈“我们又没仇没怨的，再说他人也不错，之前是我误会他了，如今误会解开，自然关系就好了。”

我怎么这么不信呢，夜遥抱着手臂，面上的怀疑都快要溢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