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既然定了是通过两道题的考验，才能够获得免费的酒，那我现在获得免费的酒，岂不是破坏了规矩？”那士人开口说道。

游敢想要说“既然你不要，那就算了”，但他也清楚，姜出之所以让他送酒，还给他说了考验的事情，本质上就是想要看他想办法把酒给送出去。

所以，这个问题的难题不在于送不送酒，而在于怎么说服对方接受免费的酒。

“我们的考验，针对的是千钱一爵的酒，这个酒呢，就是普通的酒，所以，免费送给你也并不算是破坏了规矩。”

“我听说，你们开张的第一天，便是送一爵酒吧？”那士人再次说道，“现在不是开张第一天，那么，你送酒同样是不合规矩吧？”

对方既然这么强调规矩，游敢倒也知道应该从哪方面进行突破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又怎么能要求死的东西约束住活的人？”

“人无规矩而无以立，大家来酒舍喝酒，掏钱买酒便是规矩，如果不遵从这个规矩，那么大家都喝免费的酒，酒舍也无法一直开下去吧？”

“所以，你也认为酒舍的目的是开下去，是赚钱吧？”游敢抓住了对方话语中文字，经过后世互联网杠精世界的历练，游敢在这方面的经验还是很充足的。

“当然，只有遵从规矩，才能一直开下去，才能赚钱。”

“那你觉得规矩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定好的，还是在开酒舍的过程中一点点的确定？”游敢一开始就直奔要害，给对方二选一，不管选哪个都不对。

那士人刚准备开口，似乎也意识到了游敢话中挖的大坑，皱了一下眉头并没有开口。

游敢倒也佩服对方，一般人碰到这种二选一的大坑时，不自觉地就跳进去了，对方却很快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由此可见对方的智慧所在。

“规矩是先确定而施行，不可无规矩而施行。”士人开口说道。

“所以，你觉得可以先定下你可以免费喝酒的规矩，然后你就可以免费喝酒了？”游敢对于怎么玩文字游戏倒是很擅长。

“比如，现在馆人规定，今天你可以在酒舍中喝一杯免费的酒，这是一个规矩，哪怕是今天过后都不会再用的规矩，那么，对于今天来讲，它确实是一个规矩。”

“那么你是不是要遵从这个规矩呢？”

什么叫混淆概念，什么叫插科打诨，游敢在互联网时代见识了太多，应对眼前的士人也是极其轻松的。

士人很明显的感觉到了问题所在，但是他此时无法回答游敢的问题，因为他发现，游敢已经把他原本想要表达的意思歪曲，而他又没办法说游敢所说的不对。

“魏国士子方矩受教。”方矩站起身来对游敢施一礼后说道，他完全没想到今天来这小小的酒舍，竟然会受到两次冲击。

一次是数术上的冲击，另外一次是在学识上的冲击。这两次冲击所获得的思考内容，都足以让重新思考自己所学的内容。

不过，方矩的这种回应，一下子把游敢整不会了。以前他经历过网上和人疯狂对线的情况，顶多也是各自保留观点，然后不欢而散，完全没有经历过这种对线一般，然后对方以一种诚恳的态度说学到了。

这让他怎么回应？

“呃……”游敢卡了一下，然后颇有些结巴的说道：“我就是，就是听馆人的吩咐，把这杯，不对，这爵酒送给你，你接受了，馆人才会觉得我做的好，倒是没有什么教不教的。”

自己应对不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甩锅咯，甩给没办法开口争辩的人。

“能讲出这样的话，不管是为了什么，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不一样。”方矩笑着说道，最少他在求学的时候，没有能碰上从这个角度反驳他的人，看来此次出来游学，确实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我再购买一份酒，买一份下酒菜。”方矩再次拱手道。

“好咧，客人您稍候。”

脱离了抬杠的环境，游敢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赶紧离开，问问讲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西河学堂是孔子的弟子子夏建立的么，这位叫方矩的士子，半点看不出是儒家弟子的作风，开口闭口定规矩跟规矩走，听上去像是那种后世的“祖宗之法不可变”的腐儒，但是让他感觉完全不像是儒家。

“看来你成功说服他了。”姜出笑着问道。

“你怎么不说他没通过考验呢？”游敢没好气的说道，“叔，你说的那个西河学堂，是孔子弟子子夏建立起来的，是不是真的呢？”

“我需要骗你么，你随便找个人都能知道。”

“那就是他没学到孔子的学说么？”游敢感觉到方矩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儒家之人。

“他所学为子夏之儒，为何要学孔子的学说？”姜出有些奇怪，看着游敢询问道。

游敢的“有什么不一样么”已经到了嘴边，看到姜出的表情又把话咽了下去，要是一样的话，姜出也不会问这样的话。

“看来西河学堂所学的内容并不是孔子学说？”

“是也不是。”姜出说道，“孔子为师，授弟子学说，弟子皆学于孔子，却有多家学说，既有子张之儒，也有颜氏之儒，还有孟氏之儒。”

“他所学的便是在西河学堂的子夏之儒。”

游敢有种眼前一黑的感觉，他完全没听过这些东西，一直说孔老夫子，儒家之类的，他完全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就会默认并非是一家。

“这些东西，叔，你给我的书简上可没有，我要怎么了解。”游敢问道。

“你先去给客人上菜上酒吧，”姜出说道，“这些东西你会了解到的，也不是在一两个书简上就能了解的。”

姜出之所以对西河学堂有如此多的认识，也不是从书简上看到的，更多的是他去过西河学堂，真正的和那些士子们交流过，自然是能够分辨出其中的差异。

毕竟，秦魏两国交战不断，秦国派人到魏国获取情报消息也不是一两次了，以他的身份作伪装的话，当然是士子的身份最方便。

自是要对西河学堂以及子夏之儒要有所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