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昌帝这日喝的更多了，仿佛在跟什么人斗气一样。

林跃有些担心地时不时看看太昌帝，君君臣臣，他们还有伴读的情意在。

太昌帝似乎注意到了林跃的眼神，笑了一下，“林跃！”“老臣在！”林跃起身，抱拳，十分恭敬。

“老臣，朕都不记得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称老臣的？”太昌帝好像清醒了几分，看着林跃问道。林跃想了想，“有一日，老臣起来，发现自己的白头发藏不住了，就开始自称老臣了。”

太昌帝看着林跃的白发，心惊了一下，他好像很久没有照镜子了，是不是他也已经这般白发横生了？

在场的皇子都沉默了，太昌帝又开始觉得自己的老了，那他们这些年轻的皇子，处境就不怎么好了。年富力强的儿子，年老体弱的父亲，渴望权力但不敢言说的儿子，手握大权却不肯放权的父亲，他们是最亲的父子，也是天底下最最亲的敌人。

太昌帝轻咳了一声，“朕的酒量好像不行了，朕记得朕以前第一次打了胜仗，都是直接抱着坛子喝酒。”说着太昌帝拿起了小小的酒壶，晃了晃，“这些，还不够朕年轻的时候喝一口的。”

太昌帝又看向了诸位皇子的案桌，“你瞧瞧你瞧瞧，朕这些儿子，都这么喝，小家子气。”林跃沉着脑袋，并没有到处看。

“说起来，那个酒坛子，朕还留着呢。”太昌帝看向一旁的太监，“去，把那个酒坛子给朕拿过来。”田元忠瞧了一圈众皇子，没有一个出来劝阻的，只能应声，“奴才这就去拿。”

酒坛子很快被找了出来，太昌帝抱起酒坛子，晃了晃，“空的。”

“皇上，您忘了？这酒几十年前您一口气就喝完了，现在肯定没有了。”田元忠笑着说道。“灌满！”太昌帝豪言壮气。

“父皇，您已经喝了很多了，不如今日且到这吧。”四皇子睿王站出来说话了。太昌帝笑了笑，“老四，你放心，父皇不喝，父皇就是看看，父皇当年有多能喝。”

酒坛子灌满后，两个太监才把它端进来。

太昌帝看着笑呵呵的，“林跃，你看他们，当年我们还扔着玩，他们倒好，一个酒坛子，两个人才端的进来。”林跃也笑了笑，那都是他们十几岁的事了，太昌帝还是个籍籍无名的皇子，他也不过是个功名都考不上的莽夫。

酒坛子被端到了太昌帝的旁边，太昌帝自己站了起来，推开了田元忠的搀扶，走到了酒坛子旁边。

太昌帝沉默了一会，蹲下身子，试图抱动这坛子酒，手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酒坛子纹丝不动。猛地一用力，太昌帝还往后面倒了一下，幸好田元忠眼疾手快，接住了太昌帝，田元忠自己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父皇！”好几个皇子都站起来了，几步就冲到了龙椅旁边。

“滚！”

“滚开！”

太昌帝有些错然，怎么可能，他都用尽全力了，这个酒坛子，动都没动一样，以前明明他随随便便就能把酒坛子举起来。

几个冲上来的皇子都有些尴尬地往后退着，不敢言语。

“乐声呢？”太昌帝环顾一周，“谁让你们把乐声停下来的？放肆！”

在太昌帝的呵斥下，音乐声又响了起来。

晟王心跳得十分猛，这几天他都觉得父皇不太对劲，尤其是对上林将军，每次对着林将军，父皇就要提以前的事，说起来就说个没完。

动不动就是，年轻的时候怎么怎么样，年轻的时候如何如何勇猛。

父皇很少这样，他觉得自己一直很强，不单纯只是年轻的时候，但这几天，父皇频繁提起年轻的时候。他觉得，在父皇心情，现在什么功绩都没有年轻重要。

太昌帝看了一下冲上来的皇子，“怎么？觉得朕老了？放心，朕只是一下没站稳。”不等皇子们回话，太昌帝就往下走去了，在场还有不少将军，太昌帝已经看不到几个自己当年上战场的熟悉面孔了，都是一个赛一个年轻的将军。

殿内除了乐声，就是太昌帝走动的声音。

他一路走到了殿外，殿外还有数千将士，都在饮酒作乐，对殿内的事一概不知。他们倒是真正地享受到了这三天的庆功宴。

“这都是朕的将士！是朕的大军！”太昌帝倚靠着栏杆，喊出了这句话，他还没老，等过几年，再战漠北，他一定要御驾亲征！

几个皇子对视了一眼，都沉默着。

庆王走到了李聿安的身边，“七弟。”李聿安摇摇头，“只是醉了，不要紧。”庆王倒不是担心太昌帝醉了，就怕太昌帝开始疑神疑鬼，他好不容易才搬出了宫里，才安稳了几年。

“没事的。”沛王也出声说话了，这么多个皇子，就算父皇一个一个骂过来，也要骂好久，反正有这么多兄弟陪自己挨骂，骂就骂了，只要不是他一个人挨骂就行了。

当天下午，太昌帝喝了醒酒汤好多了，开始给这些将士们赏赐。

一道又一道的军功，听的太昌帝是神清气爽，按照规矩再加两成的赏赐下去。“还是这个银子花的痛快啊。”太昌帝完全不在乎上午的事，心情似乎又好了起来。

“恭喜皇上，吾皇万岁。”殿内的人都跪下来贺喜太昌帝。

太昌帝亲自给了几个随征的皇子赏赐，都是些金银，还有几处皇庄，职位什么都没有了。

晟王领旨就意识到了，父皇听见了，不然肯定不会这样，他们这些东西，还不如那些普通的将军。

太昌帝给十一皇子封了郡王的爵位，还说他年纪还小，就先不封王，以后再给他封。这事就更怪了，其他皇子都是到了年纪就直接封亲王，什么时候从郡王开始封了？从十皇子开始，太昌帝就开始从郡王封这些皇子了。

十一皇子不觉得有什么怪，这可是他自己打来的爵位，高高兴兴地领旨谢恩，还说以后要打个亲王的爵位回来，把对战场的恐惧忘了个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