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不得不认，若是阿媗，自己未必能争得过。

只能说，老天爷对自己还是仁慈的。

一行人走进了凉亭，各自坐下，丫鬟们忙着倒茶、放置点心。

身边人夸着年世兰，自然说起来皇后。

欣贵人打趣道：“若在民间，似乌拉那拉氏那般善妒、不能容人、谋害子嗣的，早犯了七出之条，哪里还能端居正宫之位？”

沈眉庄呷了口茶水，缓缓道：“那还不是因为她有个好娘家，又有太后这个好靠山？”

冯若昭放下茶盏，接了话：“只可惜瓜尔佳文鸳血书也未能扳倒皇后。”

扳倒皇后可不着急。

眼下这后宫俨然便是年世兰的天下，太后断然坐不住。

太后悉心培养的婉柔格格可还没进宫呢？

年世兰要等皇后犯个大错，然后再将瓜尔佳文鸳这件事里埋下的几个雷挖出来，一并引爆。

到时候皇后就算不死，也休想再有翻身之日！

欣贵人拿帕子擦了擦嘴，无意道：“瓜尔佳文鸳听说了娘家的事，一时想不开，三尺白绫将自己挂了。”

年世兰诧异转头看向欣贵人，“何时的事？”

“便是昨晚。”

这死法可一点也不瓜贵人。

年世兰觉得其中有诈，看了眼冯若昭，吩咐道：“得空找人去看一眼。”

冯若昭会意，她点了头，又道：“再过两日便是端午了，内务府的节礼和例银都已经下来了，臣妾和煦妃已经确认，账册娘娘看过，可有需要调整的？”

好的领导，从来不需要事必躬亲，懂得放权才是治理之道。

从前她怕分权，总不愿叫旁人经手，而今大权在握，心态转变，便也不必过分拘泥于细枝末节。

年世兰瞧着前头的孩子，随口道：“你和煦妃都是细心之人，本宫相信你们。”

她的随意里透露着信任，冯若昭和沈眉庄满眼感激。

端午节，皇后旧疾复发，卧床休息。

年世兰携六宫妃嫔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一脸和善地握着年世兰的手，拉着她坐到自己身旁，说皇后身子不好，后宫全靠年世兰费心操持。

好似曾经要置年世兰于死地的那个人，从不存在。

不愧是在深宫待了一辈子的人。

既是逢场作戏，年世兰少不得要陪着将戏演完。

“前朝稳固，后宫安宁，乃是大清之福。”太后瞧着年世兰，欣慰道：“在潜邸时，哀家就很看好你，如今有你照顾皇帝，哀家很放心。”

她又训诫了妃嫔几句，让大家安分守己，好好辅助皇贵妃、尽心侍奉皇帝。

“皇帝一心在国事上，后宫人数本就不多，而今接连有人犯事，妃位便只有敬妃、煦妃和李妃，嫔位更少，只曹嫔一个，你是皇贵妃，该劝诫皇上广纳后宫，诞育子嗣，知道吗？”

年世兰从善如流，道：“太后娘娘教训极是，臣妾明白。”

“不是哀家要教训，只是妃嫔和子嗣也是国事的一部分，皇帝从不是哪一个人的皇帝，你向来聪明，应该能够明白哀家的苦心。”

太后话刚落音，外头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

众妃嫔转了个身，朝皇帝行万福礼。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皇帝何须多礼？快起来。”

年世兰起身将座位让给皇帝。

两人相视一笑，年世兰便也顺势给皇帝行了礼，皇帝握着她的手，将她扶起。

这一系列的动作落在太后眼中，难免又引起太后不满。

太后内心嗤笑：皇帝如此忙不迭过来，连朝服都未换，是怕哀家当众刁难他的心上人？

她朝竹息看了一眼，竹息轻轻点了点头。

殿中正演绎着婆慈媳孝，竹息说表小姐来请安。

“今儿是端午，皇帝和妃嫔都在，如此场合，本不该让她过来的。”太后随手一抬，“念她一片孝心，让她进来吧。”

花盆底鞋踏着砖石，迈着先秦淑女的步伐，莲步而入。

紧接着一身胭脂色织锦绣花宫装映入众人眼帘。

表小姐微低着头，双手叠放胸前，刚好压住珊瑚朝珠，耳间一对白玉耳坠，万千青丝拢于一处，发髻上未用金银艳丽之物，只用了两三支浅色玉钗做装饰。

长长的流苏垂在脸侧，行步间，未见摇动，家教可见一斑。

宫装虽厚重，藏不住她清新淡雅的气质。

年世兰以为这是太后给皇帝安排的后宫，只是看这服制不太像。

又想，太后若要安排，只怕是要安排一批人，而非一个。

甄嬛瞧着那身衣裳有些熟悉，她下意识看向年世兰，两人一对视，心下即刻恍然。

紧接着便有人说出她二人的心声。

李妃和欣贵人几乎异口同声：“纯元皇后？”

后宫妃嫔，人人对纯元的大名如雷贯耳，可殿中除了李妃和欣贵人，再无旁人见过。

在场众位妃嫔听到“纯元皇后”，忍不住小声议论开来。

甄嬛站得远，她悄悄往旁边挪了挪，握住崔槿汐的手，是在问她那人像不像纯元？

崔槿汐原也是远远瞧过，眼前这个太像。

她回握，算作回答。

表小姐双膝跪地，行大礼：“臣女乌拉那拉雯若，参见皇上、太后，愿皇上万福金安，太后福寿绵长！”

乌拉那拉雯若声音温柔，似清泉濯石，干净清透，带着少女的娇羞，以及大家闺秀对谨守礼仪的克制。

虽则温柔，语气又不卑不亢。

待她朝太后和皇帝行过礼，抬头那一刻，皇帝也脱口而出：“宛宛？”

年世兰本能侧脸看向皇帝，他那模样像是魂魄离了躯壳，眸色微沉，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旁的不必说，只看皇帝这个样子便知道，太后她老人家复刻的纯元有多么成功。

这一刻，年世兰忽然明白什么叫白月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