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法体谅。”薛妈妈摇头：“他们每天那么忙，要赚钱要应酬要陪伴爱人，哪来那么多时间去顾着你们。除非你们倒下，他们才知道该照顾父母了。”

薛凌哑然失笑：“是啊！除非我们倒下，不然他们一直会以为我们是超人爸妈。”

薛妈妈语重心长：“我们呀，毕竟是过来人，知晓你们的不容易。咱们算是经济情况比较好的家庭，至少不用为一日三餐烦忧，但越是这样，越可能闹其他矛盾。人呀，只要是人，就不会有烦恼的。你要么烦恼这个，要么烦恼那个，有时候不严重，有时候非常严重。区别就只有这个，但就没有不烦恼的。”

“好像是。”薛凌苦笑轻叹，“活了几十年，貌似就没多少轻松日子。”

薛妈妈搓了搓额头的皱纹，道：“我快一百岁了，也没多少轻松日子呀！不都说了吗？只要是人，就没有不烦恼的。”

“当小孩子的时候会好些。”薛凌呵呵笑道：“不懂事，懵懵懂懂，反正有得吃，有得玩就行。”

薛妈妈摇头：“他也有他的烦恼。今天要吃油条，明天要喝豆浆，后天要上公园去玩。但哪能天天如愿呀！所以，他也会失望，也会烦忧。别以为老的时候就没烦恼，一样有！”

薛凌轻抚她的发丝，安抚：“少一些欲望，少一些期盼，就会少一些忧虑。关键还是在于您的心态。”

“可不是嘛！”薛妈妈轻哼：“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很多都能想得开。如果再想不开，那也没法子，自己受罪罢了，没啥好的。我要是想不开，我也没法活到这个岁数。”

薛凌调侃：“您呀，再想开一些，指不定能活到两百岁。加油吧！”

“哈哈！”老人家大笑：“那不成了妖精吗？我是人，又不是神，哪可能那么厉害。”

薛凌故意赞道：“以您的聪明和睿智，成仙成神不在话下呀！”

“拉倒吧！”老人家摆摆手：“做人都已经这么辛苦了，还成仙成神？那不更辛苦吗？还是算了吧。”

薛凌大笑：“怎么？让您当神仙，您都不要？”

“要干啥！”薛妈妈嫌弃十足：“我当了这么多年的人，还不知道该怎么做人。还让我去当神仙？我可不要！活得越久，只会越烦恼而已！”

薛凌将梳子收起来，坐在老母亲的身边。

“总说快乐似神仙，可能神仙是很快乐的，不然也不会这么说。”

“说的就能信？”薛妈妈嘲讽反问：“人人都跟你说努力奋斗，以后就能啥啥啥。也有人跟你说，该怎么着怎么着，你也能啥啥啥。又有多少的可信度？人人说的都不能信，谁说的都别全信。谁有证据呀？谁又能做证明？指不定真正的神仙都烦恼得要命，天天愁眉苦脸，羡慕我们凡人呢！”

薛凌憋笑，附和点点头。

“有道理！不然七仙女怎么会下凡嫁给一个穷书生，织女又怎么会嫁给一个放牛郎！神仙要是真那么快活，何必下凡过苦日子，对吧？”

“可不是嘛！”薛妈妈嘻嘻笑道：“所以呀，咱们还是好好过我们的舒坦日子吧。这样的日子，神仙肯定也羡慕来着。”

薛凌羡慕极了，道：“妈，我要是活到您这个岁数，希望也能有你这份豁达和乐观。”

“难咯！”薛妈妈睨着她看，“你跟我呀，比不了，也比不得！”

薛凌：“……”

这答案也太扎心了些啊！

老人家掰着桃木梳子，笑眯眯道：“我就只需要烦一个老伴，一个闺女，其他不用管太多，要管也没那个能力管。你就不一样了。你不仅有老伴，还有四个孩子，未来十几个孙辈。我没能力管，可你有能力呀。你能不管？你敢不管？所以，你即便到我这个岁数，也没法跟我一样快活乐观！”

薛凌暗自郁闷：“突然觉得更羡慕您了，怎么办？”

“不用羡慕。”薛妈妈乐滋滋安慰：“能者多劳，这是应该的。上天安排你有多少聪明才智，你就得承担多少责任。给你多少，你就得付出多少。当你付不了了，就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薛凌捏着老母亲肉呼呼的肩膀，笑道：“为了活长点，我得继续努力呀！您不用付出，所以也能继续活长点。”

薛妈妈舒服享受女儿的按摩，眯上眼睛。

“父母债，儿女债，都得一个个还呀！还不上，还不完，还得不对，你就得继续烦恼，继续努力。”

薛凌看着满头银发的老母亲，忍不住问：“妈，您到了这个岁数了，偶尔会不会回念一下过去，看看自己这漫长的一生有没有什么遗憾？”

“我才不要呢！”薛妈妈立刻摇头：“我又不傻！干嘛去想这样的事情！都已经是遗憾了，还管它干啥？想想只会难受，只会后悔，改变又改变不了，那还想它干嘛？”

“厉害！”薛凌竖起大拇指，赞道：“您这个心态真的是杠杠的！”

薛妈妈往屋里指去，没好气道：“你呀，就跟你爸一样，整天总结这个，总结那个。就他那个性子，算下来几乎年年都有遗憾！我才不想呢！遗憾个啥？又变不回来了，对吧？还想它干什么？就让它遗在记忆里，想都不要去想，日子才能活得下去，过得好！”

“真理！”薛凌赞不绝口：“心态棒，身体棒，才是真正的健康！”

这时，正在窗口捣鼓电视机的薛爸爸探出脑袋。

“又说我了，是不？我早就猜出来了！就你那眼神那姿势，八成是在数落我，说我的坏话！”

薛妈妈哈哈大笑：“瞅瞅！大伙儿快瞅瞅！这就是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呀！”

薛爸爸胖乎乎的手指往外戳，笑骂：“你这老婆娘！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用脚指头想想，马上就猜准你在奚落嘲笑我！”

“这人的脑袋瓜废了。”薛妈妈装出一副很认真很严肃的神态，有模有样跟女儿惋惜：“只能靠脚指头想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