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抬起匕首要狠狠刺下时，厥铃一张艳若桃李的面容才有了几分狰狞，可眸光却是兴奋无比的。

距离她成就来日巅峰，就差眼下这最重要的一步。

幻兽空间中的几只幻兽躁动不已想要帮孟婵拦下这一击，腕上的小藤也在让大口大口吞噬着魔气，魔气将它的藤身损毁大半，却又被藤兽顽强的生命力修补着。

它在拼命的让自己习惯起天堑之中的环境，它要帮主人作战！

孟婵看着愈发逼近自己的刀尖，远处黑莲散发的黑芒映入她的眼角，孟婵突然轻笑一声，她突然道出一句：

“你败了。”

败的不是她孟婵，而是厥铃！

厥铃脸上的表情也随之陡然转为惊恐，却见刀芒携碎星之力向她劈来，女子根本反应不及，只大喝一声：“前辈！你这是......”

然后就被横劈成两截，鲜血染地，艳如荼蘼。

一介魔族帝承者，就此陨落。

帝魔铃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魔物来到孟婵身前俯视着少女，他一双猩红的眼中癫狂嗜杀之意逐渐退去，他看着孟婵看了许久，最后极为干哑生涩的道：

“小丫头，”

“你很不错。”

一字一顿，短短几字说的极为生疏，但其中却隐隐透着股......关切教导之意。

孟婵抿了抿唇，看着浑身魔息泛滥的“魔物”，眼中突然有了一丝泪意。

她以手中剑驻地慢慢坐起，带着几分哽咽道：

“君宇......大帝。”

君宇大帝，

曾经位列十帝之首的君宇大帝，意气风发堪为人族领袖，三十载臻入刀道巅峰，一力劈出天堑，为九州赢得万年生息，世人称之为千古一帝！

如今竟成了位由滔天魔气汇聚成的“魔物”。

君宇刀帝从来只存在于典籍中和口耳相传中，但并不妨碍孟婵对他生出敬仰之意，即便得到他传承的是自己的死对头顾傲天。

方才与君宇交手时她便隐约察觉出对方存着的几分喂招之意，步步强逼之下让她一举迈步剑势境，更是堪破了时间之意的一角。

可孟婵不愿意接受君宇为魔的事实。

似乎看出了少女眼中晶莹的泪花，君宇突然轻笑一声，他并指点向孟婵眉心，留下一丝冰凉后又收回双手。

岁月悠悠，他是修途神路上的前辈。

在修道者之间，此举为前者愿收后者为弟子的认可与赞赏。

“不必伤心，”

“余魂镇压天堑万载，分化影魔无数灭除踏入此地的一切生灵，这是我为九州之地能做的所有，”

他声音中突然带了几许笑意：“本帝观你不过二十便有此修为实力，想来人族当是繁荣近古，昌盛恒新，”

“人族有你，我很放心。”

掷地有声。

孟婵抿了抿唇，良久后，她抬起头，声音空前坚定：

“人族不只有我，”

她终于站起身，瘦削的身躯倒映在黑水之中，影影绰绰似百人之形：“更有七宗五殿天骄无数，山河锦绣江川万里，”

“今具繁花似锦盛世之春！明有人间天上万世欢欣！”

少女倔强的表情像是一只初生的牛犊，似乎在极力想他证明什么。

君宇默了片刻。

良久后他笑出了声，连道三个好字。

“值了！”

当年距离神路只差一步，他却甘愿以余力斩断魔脉，奠定战胜根本！

他付出的一切，在今日听到少女几句话后终是值了。

他一招手，远处灼灼盛放的黑莲向他飘来，君宇将其捧在手心，缓缓递给愣怔着的少女：

“丫头，此莲与你有同源之息，”

“今日，我便将它转赠于你。”

孟婵没有拒绝，因为她的眉心中已经接连跳出青莲红莲两朵，灭世黑莲亦雀跃着融入孟婵眉心。

她只感觉到一股冰凉气息顺着眉宇之间传至全身，孟婵下意识运转起从鲛宫藏经阁中得来的无名功法。

在最后阖上双眼前，她看到的是君宇眼中的释然，和他彻底消散于世时缥缈的烟云。

帝者终陨。

眼角最后一滴泪落下，孟婵倒在黑水之中，头顶万星，化为她青裙之上浮动的光影。

·

神火宗万火峰上，一位老妪满头华发，面露痴呆的看着院外一片春景。

悔么？

悔。

可为何这悔意来的如此之迟？

她突然再次生出了些许疑惑，对那位乡野里走出的少年，她怎么会突然产生如此浓墨重彩的情感。

“就像笔下书，手中傀，”

表情苦涩至极：“半点不由人。”

老妪靠着门槛，缓缓阖上双目。

一滴浊泪落下，溅在尘上砸的粉碎。

若能重来一世，她定要割舍这突如其来的情意，还自己对神路的一片赤诚。

·

此刻，顾傲天看着面前天堑，毫不犹豫的一跃而下。

他身具君宇传下的霸天刀，万星刀芒阵自然拦不住他。

一路走到九渊极深处十分顺利，不只是因为影魔随着君宇余魂的消散也消失于世，更是因为此刻的顾傲天已然有了十阶人皇的修为！

没了十首骄阳草，也不知他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破至十阶的。

牺牲了自己十分珍视的人，顾傲天知道自己今日九渊天堑之行必须杀了孟婵，他要提着她的头还自己天骄赛榜首之位！也要夺回十首骄阳草，挽回自己火神宗的脸面！

短短几日，顾傲天失去的实在太多。

他的名声！他的道侣！连他将来正道魁首的位置都危在旦夕！

不过还好，他还有挽回的余地。

“只要我杀了那个贱丫头！”

踏着黑水，男人表情隐有几分狰狞的一步一步走进深渊，头顶万星与他手中刀遥相呼应，为顾傲天驱散周围魔气。

顾傲天距离混沌圣体还差最后一步，他只差将孟婵捉来补全他的灵根！

终于，他看到了崖尖之上那一道窈窕纤细的背影。

那人一身黑裙飘摇，一卷黑纱似有灵性亲昵的亲吻着少女的发梢，万星为其加冕，她似是魔域之中的王者。

背影是那样的夺目。

可顾傲天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贱人！

“交出十首骄阳草，我让你少受一些痛楚！”

男人的声音粗犷高昂，孟婵听到后只轻笑一声，她的尾音微微上挑：

“十首骄阳草？”

她转过身，露出一张如春花秋月般夺目的面庞，眉心一朵黑莲印记衬的她皮肤愈发白皙：“不好意思，被我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