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满城石楠花盛开，大街小巷里充满春天的气息。

晚风轻拂树枝，盛开到极致的白色石楠小花奋力挣脱花托，往夜晚的星空飞跃。

其中一朵扶摇直上，飘到街旁六楼，闯进窗户，落在书桌上。

张大伟伸手轻轻一弹，洁白的小花弹射起飞，再入晚风的怀抱。

他放下手里的笔，伸了一个懒腰，扭头看向桌旁。

那里墙上挂着一块小黑板，写着两行醒目大字：

“高考倒计时”

“仅剩31天！”

还有一个月！

这时，张大伟感觉眉心突突地直跳，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时间快到了......”一个很突兀的女人声音在他左侧耳畔响起。

他吓得猛地往右侧闪去，屁股下的电脑差点歪倒。

他扭头左看看右看看，又往桌下瞧了瞧，什么都没有！

愣了半晌，他不禁皱起眉头，慢慢靠回桌前，用力捏了捏眉心，接着又揉了揉太阳穴，看着面前的语文试卷喃喃自语：

“唉，又幻听......苏轼......苏东坡......和下雨相关......旷达胸襟......洒脱......是什么词来着......”

“对——”

他眼睛一亮，提笔疾书：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淫笑且徐行。”

“呃——”他回看一眼，连忙把“淫笑”两个字划掉。

他提笔顿了一下，接着把这两个字涂成全黑，直至完全看不出那两个是什么字。

然后在黝黑的色块旁边写上“吟啸”。

嘀嘀——

桌边的手机响。

张大伟探头看去，屏幕上显示三个字：

“看窗外！”

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高高勾起，双手撑着桌面，探头出窗望向楼下街道，用他探照灯似的眼睛不断搜索。

很快，他眉开眼笑，瞳孔聚焦在一棵石楠树旁的路灯下。

一位校服少女亭亭玉立，笑意盈盈，正朝窗台上的他连连挥手。

张大伟傻笑着挥手回应。

少女指了指她另一只手上的手机，又把手机拿到嘴边说了一句话。

嘀嘀——

张大伟按下语音信息。

“臭大伟，下来嘿皮一下！”

张大伟眼神一亮，嘴角露出邪魅的笑容，一本正经地回她语音：“欧科！要带身份证吗？”

远处的少女闻言愣了一下，旋即跺脚捂嘴偷笑，按下手机发来愤怒的表情：

“滚！(╬￣皿￣)”

“滚床单？嘿嘿嘿......”张大伟刚打完字，又连按屏幕把这几个字删了，挠挠头刚想说什么，对方又发来信息。

“别闹！下来吃宵夜！这回我请客！十八生日快乐！”

张大伟抱着手机喜滋滋的，嘴巴都咧到了后脑勺。他伸长了腰探出窗外，朝那长发少女伸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

......

夜晚有一些凉意，张大伟匆匆抓了一件长袖校服，蹑手蹑脚走出房门，慢慢往大门外走。

嘀嘀——

糟糕！手机忘静音了！

他慌忙冲刺几步，打开大门悄悄溜了。

等进了电梯，他才发现是老妈给他微信转账了1000块钱。

他感觉有些奇怪，家里算不上穷，也不富裕。

1000块不是小数目，那可是自己一个多月的生活费啊！

而两天前老妈刚给过生活费。

难道她忘记给过？

不可能啊！她是那么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人。

今天的生日红包也给过啦！

这个时候，老妈突然给这么大红包，究竟是几个意思？

在电梯中途上落客的当口，疑惑的他收了款并回了一个信息：

“感谢母后赏赐！您老人家中奖啦？”

老妈那边沉默了一会，等他出了电梯，才收到一长串信息：

“臭小子长大啦！小慧她人不错......跟女孩子吃饭要主动付钱，咱家男子汉要大气......待会争取把她拿下，再一起上大学，读书拍拖四年，毕业了刚好结婚生孩子......现在男多女少，手快有，手慢无啊！加油！妈妈看好你呦！”

张大伟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这还是那个一直严禁自己早恋的老妈吗？

“时间快到了......”那突兀的女人声音又一次在他左侧耳畔萦绕。

他吓得愣住，扭头看向左侧，空空荡荡，连个鬼影都没有！

“怎么啦？”熟悉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淡淡的香风涌来轻揉他的鼻腔，身旁一暖，一只白嫩的小手扶住他的胳膊，“走路不看路！”

“咳咳——”张大伟扭头一瞥，同桌小慧好像特意画了淡妆，多了一些女性的韵味，他挠头傻笑，“没什么——你知道，我是一个‘脚滑’的人。”

小慧噗嗤一笑，一拍他的胳膊：“是油嘴滑舌吧！哈哈......走吧！要不是你楼下这家猪肚鸡确实不错，我才不愿意大老远跑过来呢......”

“哪有很远！”张大伟和她并肩而行，得意道，“我用地图量过，我家到你家的直线距离，也就只有378米！走路要绕弯，走快一点的话，只需要302秒就能到你家楼下！”

“数字狂魔！你是不是又用望远镜偷窥我？！”小慧笑骂。

“哪有......”

张大伟怎么看都有点心虚。

忽然，他顿住脚步，伸手捏了捏自己眉心，眉头紧皱抬头望向星空。

“怎么啦？”小慧歪头看着他，关心道。

张大伟放下心中的不安，挤出笑容：“唉——诗词歌赋让我头疼啊！”

“嘻嘻——”小慧没察觉他的异样，笑道，“你呀，真是个怪胎！数理化那么厉害，语文却不行！”

“漏漏漏——”张大伟撇撇嘴，正色道，“不要说一个男人不行！”

小慧一愣，一跺脚，嘟着嘴板着脸瞪他：“不准涩涩！”

见她生气依然是那么可可爱爱，张大伟忍不住又逗她：“男人不流氓，发育不正——好好好，不说不说——”

少女娇羞而走，张大伟屁颠屁颠地紧跟过去，“姑奶奶，我错了！我自罚一瓶啤酒好不好......”

“你那是奖励吧？！嘻嘻......臭流氓......”

“我不臭的，不信你吻吻......”

“果然语文不行呐！闻，新闻的闻，是第二声，不是第三——呃——死臭流氓！”

两人一路嬉笑打闹，转眼便到了小慧说的那家猪肚鸡饭店。

楼下猪肚鸡饭店兼营烧烤，此时晚餐饭点刚过，夜宵时间未至，里面的人并不多。

室内大堂里面有两桌，好像都在拼酒，非常吵闹。

而室外大棚内则只有一桌，看样子是一对情侣。

小慧眉头微皱。

张大伟便心领神会。

他在靠近街道的桌边拉出一张塑料椅子，很绅士地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美丽的小姐姐，请坐！”

“谢谢！”小慧双手像捏裙子一样，轻提大腿外侧裤管，微微下蹲致谢，然后欣然落座。

没有服务员接待，张大伟起身往饭店里走：

“我去点菜！稍等我一下......”

......

等他点完菜走出饭店门口，就看见小慧被两个穿黑背心的纹身大汉围堵在桌边角落，吓得缩在椅子上不敢动弹。

张大伟大怒，但他马上冷静下来顿住脚步，皱起眉头扭头张望，见旁边一桌尚未收拾，上面还有个脸盆的的大敞口沙煲，里面还有半盆猪肚鸡汤在煤气炉上咕嘟翻滚。

他急忙抽了两叠纸巾垫手，端起沙煲就往小慧那边快步走去，大声喊道：“小心热汤！小心热汤！小心烫......”

脸盆大的沙煲，热气腾腾的浓汤，加上张大伟看似有点踉跄的步伐，吓得那两个大汉急忙跳起来躲避。

啪——

张大伟重起轻落，沙煲稳稳的放在桌子中央的煤气炉上。

他站到小慧身旁，将她护在身后，勾起嘴角傲视两个纹身男，笑道：

“不好意思，两位大叔！这座位有人了！”

“呦吼——小屁孩！有点胆子嘛！”两个纹身男相视一笑，其中一个抓住塑料椅，用力往路边一甩。

嘭——

哐哐哐......

塑料椅滚出去十多米远。

“跟哥们练练？”纹身男气势汹汹。

小慧吓得躲在张大伟身后。

叔可忍，婶婶不能忍！

张大伟双脚不丁不八，双拳虚握，眼神上下扫视两个纹身壮男，找寻他们的薄弱之处。

“别再打架了！”小慧柔柔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快高考了！”

心里有所顾忌，张大伟的眉心再次突突直跳，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

不对劲！

思索之间，他的气势为之一泄。

那两个纹身男见状更加得意洋洋，其中一个朝他步步逼近：

“小子，你踏马给老子识相——”

嘀呜嘀呜——

马路边突然响起警笛打断他的话。

一辆警车缓缓停下，两个警察将手按在腰间警械上，快步奔来。

两个纹身男像猫遇到老鼠，急忙冲到张大伟旁边那桌，拿起菜单假装点菜。

小慧长舒了一口气，拉了拉张大伟的衣摆：“咱们走吧——没胃口，不吃了......”

这时，两个警察一前一后已经堵住大棚出口。

年长的警察看到张大伟后一脸笑容，主动走到他面前跟他握手：

“哈哈！原来是小张啊！你这是又要帮我维护治安？”

张大伟挠挠头：“赵警官又笑话我......”

赵警官一瞥他身后的小慧，揶揄道：“咳咳！原来——我懂我懂！马上就走！不打扰你们！”

他扭头看向那两个纹身男，马上板起脸孔：“你们两个，跟我回所里！”

“警官！我们没犯事吧！！！”两个纹身男极力狡辩。

赵警官伸手一指街边路灯：“实时监控看到没有？！寻事滋事，调戏少女！证据确凿！”

“卧槽！什么时候装的啊！”纹身男傻了眼，其中一个隐晦地往大棚角落里的那对情侣望了一眼。

“自己走？还是让我用手铐扭送你们？”赵警官笑道，“你们应该庆幸看到我！你知道坤山龙哥是怎么死的吗？还有最近那个什么山打人事件？”

两个纹身男支支吾吾不说话，垂头丧气，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

“你们惹的这位小兄弟——”赵警官伸手拍了拍张大伟的肩膀，苦口婆心跟纹身男说，“他可是全国散打冠军，国家一级运动员！你们三脚猫的功夫，不是找死吗？”

纹身男低着头，眼神飘忽不肯说话。

“唉——小张，我们走啦——”说完，赵警官突然凑到张大伟左侧耳旁，张嘴说出他熟悉的幻听女声，“时间快到了——”

张大伟全身巨震！怎么回事？！额头豆大的汗珠直冒，他僵硬着脖子，慢慢地扭头看向赵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