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府——

李密看着手中明晃晃的圣旨，神色已然是凝重到身边的顺子大气都不敢出的地步了。

前些日子原本倒是安乐的很，甚至自家主子已然是想到了法子推了张侍郎家嫡女的这门亲事。

哪里知道前日里皇上不声不响的竟是给颁了一道圣旨，给李密同赵光德家嫡次女赵清宁赐了婚，随后又体谅张侍郎家的张云渺一片痴心，便也赐了侧妃。

这下倒是好了，自家主子的正妃同侧妃三个位置倒是全满了，原本多一个张云渺便已经是平添了许多格外要做的事，如今……

顺子看着眼前已经好几日都如此的主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他也明白，主子定然还是在想办法的，但圣旨已下，想办法，这可能吗？

其实宫里头的楚婕妤自然也知晓了此事，她也不是没想过办法，但自己人微言轻根本连能见到陛下的机会都没有，此番也只能托人捎带口信，若是有需要的，定是能帮忙，却也没有更多的助力了。

李密心里怎会没有怨怼，若是自己母家势力哪怕是同五皇子一般的，都不必如此小心翼翼，莫说是想要的婚事难了，只要不想要的婚事不给，便已然是万幸了。

但他也深知，怨怼实则是没有用的，况且自己的母妃是确实没有办法，因为自己的事，也确实在宫里没少伏低做小，总之此事虽然圣旨已下，但时日还长，总有转圜的余地。

张云渺的侧妃倒是无妨，大不了便是放在府里罢了，但是这个正妃是万万不可的。

且不说这赵清宁占的是正妃的位置，光说这赵家都是五皇子一党的附庸，就让自己颇为为难。

如果自己抗旨，那么便是得罪了赵家连带着还有后头的五皇子势力，不，哪怕自己不是抗旨，仅是表现出那么一点点的不愿意，那么赵家连带着五皇子一党大约都会趁此机会，将自己铲除殆尽。

而自己若是遵旨，并且大肆迎娶，那么太子那边自己自然就不可能再有什么联系了，而五皇子这边也不见得会将自己当成自己人。

如此一看，便是里外都不是人的境地了，此一局还真是绝境啊！

这头的李密正在为所谓的赐婚的事烦恼，而那头的江锦心已经同安煜王下上了棋。

“王爷的棋艺可谓是当世一绝啊！”江锦心一边下着棋，一边吃着盘中的糕点。

而对面的安煜王则端坐的斯文，认真的下着棋。

其实最初的时候，江锦心也不是如此的，而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有板有眼的说话、作势。

甚至因为要学习这些礼仪，来之前几日还颇为费功夫的让父亲安排了一个嬷嬷，当时便让父亲哈哈大笑了一阵，觉着自己怕不是相上哪家小公子了。

但后头江锦心才想到，自己来找安煜王这事儿，又不是一件能直接登门拜访的事，一来毕竟也没有什么姑娘家直接去公子府上，就像是寻常走街串巷的。

二来这安煜王府里毕竟还有个，头上说不定长了几十双眼睛的世子爷李祀。

因而准备了半天的礼仪，结果发现自己竟然是要“爬墙”去的？

这让江锦心在准备要去的前一日也郁闷了好久，但想着不能准备了的算是白准备吧？

于是在爬过墙见到李衍的第一瞬间，江锦心还是拿出了嬷嬷教自己的那些个礼仪。

给对面的人来了一套“全礼”，看着李衍脸上略显诧异的神色迟迟不能褪去的时候，江锦心终于斜睨着一笑，自顾自的走进了他的书房里。

其实原本在李衍院子的时候，是有好几个厢房可以进的，她甚至想要不就当自己无意走进某处，顺带着看一看这个王爷厢房里有没有什么隐秘？

但转而放弃了这个想法，毕竟看着连个守卫都没有的地方，想来人家也算是对自己掏心掏肺了，自己总不至于瑞昌肆无忌惮吧？

李衍自然不知道江锦心心里的想法， 不过看着她的表现，总是也能猜到一二的。

毕竟来之前已经托人给他打了招呼，自己虽然确实有点心慌，却也是没有收拾那几间厢房的，若是江锦心当时想要“去看看”，大约还真的能看到什么。

下棋这事儿，江锦心确实是不擅长，没由来的也不过是来之前几日临阵磨了枪，如今也不过是瞎走，反正今日来的正事也不是为了陪人下棋。

不过这府里的糕点倒是真的不错，要不是离瞳此时不在屋内，大约她就能让离瞳尝上一尝，然后让她也去找人学学了。

可是自己这乱下的棋都有几局了，眼见着如今也过了一个时辰了，怎么安煜王还不问自己什么吗？

甚至心里还腹黑的想了想是不是李衍腿疾的缘故，都没觉得坐了这许久的功夫，竟然都不觉得腿麻吗？

于是，这一局终了的时候，江锦心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说道：“终究是技不如人了！”

江锦心因为急于处理自己麻掉了的腿，自然也就错过了安煜王那处微妙的眼神。

“我说，王爷，我实则同那些姑娘、小姐是有不同的，我不是那种喜欢迂回的人，我呢，是有话就说的性子。”

“嗯，忍到现在也确实不易。”李衍顺着江锦心的话说了一句，没想到换来的倒是一阵沉默。

倒也不是江锦心无言以对，只是惯常的在想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高度的警惕让她觉得今日不一定有去有回的，毕竟先前桓曲伯府可是灭了府的。

说到底，若是安煜王是什么善人的话，也不会遭到一堆人的忌惮了，自己接触的少，也不能因为一两面之缘，对自己的友善便觉得真有什么不得了的情谊了。

故而，其实今日来之前，她特地让离思给她安置了一些毒药，有些有解药，有些她会配，有些没有，有随身携带着的，有在自己的刀柄中的，甚至有点是缝在了衣裳、团扇里的。

嗯，这柄刀实则也是之前让英姨给自己打的武器，琳琅山上的人手艺倒是颇好，虽然图纸确实也是自己给画的，当然自己虽然有这点子想法，却很多时候都是纸上谈兵。

就譬如现在自己绑在脚上的这把短刀，当时若是按着自己的图样，找了铁匠铺打造，可能几年都不会有什么结果，因为其实根本就造不出来。

但是英姨的手段倒是厉害的很，虽然是自己这边给了图样，却也不是照搬照抄的，都是通过了自己的图样进行了调整，甚至还增加、减少了些许结构。

因而这把短刀最终到自己手里的时候，自己确实惊艳了许久，毕竟自己最初想要的是长鞭，而不是刀剑。

毕竟从某些角度来讲，鞭子是最适合她的武器，倒也不是适合，而是趁手，她之前琴棋书画歌舞皆不算很精通，未有彩带舞倒是出类拔萃的很。

虽然同鞭子也是有区别的，但总是有那么一丝异曲同工之妙，英姨也是在她上山那一日，同她一起打造了一套子母鞭，可拆分为长鞭、短鞭，亦可组合成一条有玄机的鞭子。

但是今日这样的场合，她自然是不能随身带着长鞭的，因而只能在腿上绑了短刀，而短鞭则缠绕在了腰侧，做了腰带的模样。

不管是短刀还是短鞭都是自带了毒药的，当然都是让离思很小心的装置的，毕竟她也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这样的戏码发生在自己身上。

江锦心这一下思绪就飘的很远了，却没发现，她这一沉默使得整个屋子都安静的不像话。

安煜王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从她变化莫测的脸色上也能探查到一二，期间甚至还偷偷的动了动自己的脚，大约是脚麻了吧。

他也不急，也不恼，只是自顾自的喝着茶，看着眼前的人想着事情。

天色不知不觉的就暗了下来，江锦心这边终于在站的有点腿酸了，才发现，好像距离自己站起身来，好像已经又有几个时辰了？

自己甚至有点肚子饿了？好吧，自己竟然能想些旁的事情想了这许久。

不过，这安煜王该说是脾性好还是木头呢？竟是连句提示的话都不说的，不然的话需要在这里继续尴尬的站着吗？

“需要用膳吗？”

安煜王声音响起的时候，江锦心正在犹豫说些什么来缓缓场子，没想到对方突然问了这么一手。

没有经过脑子便踩了别人的台阶是一，确实是感到有点饿了，甚至觉得那些残存的糕点都很香是二。

因此这一句“需要”，就被江锦心毫无忌惮，甚至有点大声的喊了出来。

其实在喊完以后就有点后悔了，但想来一个财大气粗的安煜王总不至于连顿饭都舍不得给自己吃吧。

思及此，江锦心的神色便又恢复如常，甚至安定的坐到了不远处的圆桌便，开始等待着晚膳，甚至还给自己找个了不错的由头。

“王爷，我们可以先吃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