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笼罩右边的公共厕所，难闻的臭味从公共厕所弥漫开来，四周院墙上爬满了爬山虎，那盛开的花朵芳香味掩盖不了臭味，和臭味混合在一起，像是清水稀释的粪便味飘荡在空气里。吴满春推着自行车快速走开，可这臭烘烘的气味仿佛却像是鬼魅一般如影随形，乱飞的绿豆蝇嗡嗡扇动翅膀从地面上飞起来，像是四散逃开，却只是在空中盘旋不去。吴满春停了下来，看向地面。地面有污浊的稀屎一直延伸到前方。

“掏粪车漏出的稀屎污染了道路？”他这样问自己，作呕的恶臭冲入他的鼻孔，令他阵阵恶心。他推着车，一直往前走，直到工地外的水龙头跟前，他才停下。水龙头哗哗啦啦流淌着水，四周弥漫在空气里的臭味虽然淡了，但是却能看见水龙头附近有冲刷留下的粪便。“难道与于爱平有关？”他突然顿悟，然后推着自行车回到路口的公共厕所，厕所门前地上有一滩粪便，他把自行车停在门口边上，然后进入到公共厕所里面去了。

厕所里的卫生条件极差，到处可见尿液，乱飞的苍蝇即便受到惊吓，也不肯离开，而是贴着厕所地面快速飞行，苍蝇的嗡嗡声，厕所外鸟儿的鸣叫声交织在一起，使得人心烦意乱，而空气中无时不在的臭气，更让人感觉到胃中阵阵作呕。靠近右边的一个粪坑有异样，粪尿沾染的手印印在粪坑花岗岩的两边，四周到处是滴落的尿液和粪便。他走进粪坑，向下面看去，粪尿上面悬浮一根竹管。

“昨天晚上于爱平就躲在粪坑里，后半夜他才出的粪坑。”他想，然后快速走出厕所，推着车来到工地水龙头跟前。水龙头哗哗流水，水汇聚在低洼处，四周脚印杂乱无章，互相重叠，毫无踪迹可查。他意识到线索已经断了，现在他需要回到省厅向令厅长汇报这件事儿。他骑上自行车，快速向省厅去了。

……

……

……

薄雾终于散去，东方天际线上的鱼肚白像是被朝阳晕染，稍微透出那么一点点粉红色。伊通河别墅区外的道路上热闹了起来，汽车，自行车的笛声交织在一起，使得街道上喧闹，李富贵双眼呆滞地看着前面电视机播放的新闻节目。“现在播报新闻内容，省公安厅向社会征集于爱平行踪，以及他的犯罪线索。”电视里主持人播报着通报，电视屏幕上切换到于爱平的照片，以及他的犯罪事迹。李富贵长叹了一口气，然后瘫坐在沙发上，呆了片刻，他才拿起一根香烟抽起来。他现在后悔当初的决定，如果没有拉于爱平入伙，绝对不会有今天的麻烦，于爱平现在就在楼上的客房里休息。私藏通缉犯可是大罪！他回忆起来昨夜的情景。于爱平从窗户钻进他的别墅，他一身的臭味至今让他难忘。他的本意是拒绝于爱平藏在他家，可于爱平要挟他鱼死网破。他不得不妥协了。正是因为这件事，他一宿都没有睡好，现在他只穿了一件裤衩，坐在沙发上，他那肥胖的身躯就像是堆砌在一起的一大坨猪肉，从窗户外吹拂进来的风，吹拂着他胸前黑黝黝的毛，他那黑毛像是草原上即将枯萎的黑草一样摇晃着，应和窗帘忽闪忽闪节奏不断地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他预感到警察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他低垂下头，痛苦地抽巴着脸，那已经燃烧殆尽的烟头灼烧到他的手指，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于爱平已经翻船了，再和他有交集已经没有意义了，江湖上明面上讲究的是仁义礼智信，可谁不是在背后干着损人利己的事情呢！”他想，嘶啦……烟头最后的灰烬掉落到他的中指上，然后从其他手指上滑落到茶几上，灼烧的疼痛感从他的手指上传递到他全身，他猛然惊醒。他急忙把灼热的烟蒂扔到烟灰缸里，然后环抱双臂，头仰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送他走，肯定不行，他早晚被六扇门抓住！现如今只有一条道可行！于爱平啊于爱平！可别怪我心狠手辣！”想到这里，他睁开了眼睛，起身走到二楼客房门前。

从窗户外照耀进来的晨光晃耀走廊，他的手正好被一束晨光笼罩，他那胖乎乎的手像是一截即将腐朽的枯木一样伸了出去，马上又停在了门前。他咬住自己的嘴唇，面色一阵青，一阵红，最后面色阴沉下来，他咬住了牙，敲响了门。

“咚咚……”

“谁呀？”于爱平沙哑的声音从客房里传了出来。

“是我！”

“李哥呀！进来吧！”

李富贵推门进去。于爱平盖着厚厚的白被，像是一具尸体躺在床上，由于昨夜躲在粪坑里，受到摧残，此时他的脸惨白，眼睛呆滞地盯着棚顶上的吊灯。李富贵走到床边坐下，僵硬地挤出笑容。

“老弟呀！现在六扇门正在通缉你！”他说。

于爱平目露凶光，撇着嘴唇露出洁白的牙齿，一句话也没说。

他继续说:“白天安排你走不可能了！”

于爱平转身面对着李富贵，然后从被窝里拿出一把手枪放在床头，“你反悔了？”他说，手指扣住扳机，缓缓移动枪管，瞄准了李富贵。

李富贵干笑几声，“我是道上的人，道上的规矩我是懂的，为了兄弟两肋插刀，讲的是忠义，”他说，拍自己胸脯。“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儿一定办到！”

于爱平黑着脸点点头。

李富贵继续说:“爱平，——今晚——就今晚——我就召集人手送你离开春城！”他口上虽然如此说，但是他心里想关于于爱平的事一定不能他一个人干，不然会对自己不利。他拉过于爱平的手，满脸凄苦地又说:“爱平啊！我这当大哥的，一定不会亏待老弟的。”

于爱平嘴角抽搐，抽噎了两声，强惹住眼中的泪花。李富贵微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眼中透露着狡黠的光芒，“老弟放心吧！咱们兄弟一场，我不会见死不救！”他说，走出客房。在门口，他故意留了门缝，透过门缝看于爱平。于爱平无声地哭，擦干眼泪后用被子蒙上自己的头，像是停尸房停放的死尸一样不动了。他关闭房门，悄悄走到楼下，一坐在沙发上，他就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电话嘟嘟响了几声，然后传来梁小东的声音。

“怎么是你？”

“于爱平团伙覆灭了，你知道吗？”

“六扇门不是没有抓到于爱平吗？”

“于爱平现在在我这里！”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

李富贵脸色阴沉下来，咬紧牙关。他继续说:“于爱平想让我派人护送他离开春城。”

“你答应他了？”

“答应了。”

“这是你们的事！”

“不答应不行，于爱平要鱼死网破，向六扇门供出我们。”

“你是什么意思？”

李富贵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扭头看向楼梯，楼梯上空无一人，楼梯栏杆的阴影铺洒在台阶上。他继续说:“只要于爱平活着，对于我们就是一个麻烦，六扇门的人早晚通过他摸到我们。”

“你要做了他！”梁小东的声音变得高亢了。

“我是这个意思！”

“你是大哥，你安排李隆，李永……”

李富贵马上打断梁小东的话，“别忘了于爱平可是要鱼死网破！”他说，手指轻轻敲击茶几，当当的声音回荡在客厅。他昂起头，像是正在捕获猎物的猎人一样盯着电视机屏幕。

电话另一头没有梁小东的声音。

他紧接着说:“我希望你和我们一道让于爱平人间蒸发，而不是我们单独做这件事情！”

“我……好吧！今晚我带人过来，你的人一定也到。”

李富贵挂断电话，仰靠在沙发上。沉默一会儿，他又拨通了李永，李隆的电话，他跟他们交代了今晚的行动，李永和李隆答应了他，然后他回到客房欺骗于爱平说安排好了一切。于爱平说了一些感激他的话，李富贵谈及兄弟情意，然后离开客房。等到中午，他在于爱平的饭菜里加了大剂量安眠药，于爱平吃完饭后昏死在床上。晚上时，他回到自己的卧室穿好了衣服，然后把一把五四手枪揣到自己的兜里，然后回到客厅，站在窗前看着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