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莽汉的大不敬之语，顿时就让马大陷入了生死一念的危险境地，阴火神君的赫赫凶名，全天下哪个不知道？

他也是个有急智的，眼珠子一转，立即转身向杨斯年与那桌上摆着刀的汉子拱手说道：“二位好汉！”

“虽然马某人眼拙，但还是看得出来，两位是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的好汉！”他虽然额头上淌着汗，但是语气却镇定了下来，对着杨斯年二人就是一番夸赞。

随后话锋一转：“如今这几位好汉酒后乱性，甚至辱骂荆国圣人！如果放任不管，此事传扬了出去，马某人固然要人头落地，但是两位好汉在江湖上的名声也算是毁了！”

那可不是嘛，调戏弱女子你都能视而不见，混什么江湖呢？虽然手底下有真功夫的高手不会把普通人当成人，但是他们对自己的面子可是看得很重的。

说起来可笑，这个世界的高手们可以因为某些微不足道的原因斩杀平民，但是对这种连理由都不找一个就开始调戏女子的行为也很是看不上，原因居然是掉价！说白了，他们如果管这种闲事，不是因为他们真心可怜受害人，而是觉得施暴者的行为落了同为高手的他们的脸面！

真正对弱者怀有怜悯的人是极少的，杨斯年到现在都只见过自己的义父和柳阅微柳大侠这两人。

至于他自己，追求的则是“快意”二字。

不过，他现在只想看戏，于是在面对马大的请求和激将的时候，他露齿一笑，把头转向了另外那个汉子。

那人嚼着花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丢进嘴里，却是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了。

马大脸上的肥肉都开始抖了起来。

抓着老头儿肩膀的汉子哈哈大笑：“我说你这驿丞，真是好不晓事，都箭在弦上了还敢出来坏我等的好事？”

他一把扔开老头儿，对着那小姑娘走过去，一边说道：“兄弟们，等我们跟这小娘子交完心了，就跟驿丞好好聊聊！”另两个汉子轰然叫好，那鹰钩鼻的头儿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兄弟们的乱来，他笑了笑，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那走到小姑娘身边的汉子左眉之上有一道伤疤，从上至下把贯穿眉毛和眼眶，看着狰狞可怖，他伸出手在那小姑娘的肩上轻轻一拍，那小姑娘的身子便抖得更厉害了。

这颤抖明显更激起了断眉汉子的兴致，他转身看了看杨斯年与另外那个汉子，只见那白脸红眼的妖人端着酒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而另外那汉子却又陷入了一副神思不属的状态，不由得冷笑。

“小娘子，这大过年的，你就乖乖从了我等兄弟，跟我们做个露水夫妻，也好给这年节添点喜气。”

他断掉的眉毛往上挑了挑，歪嘴笑道：“似你这等流落江湖卖唱的小娘子，又不是什么清白之身，就不要装大闺女啦！”

“从了我们巴山四虎，也是你的福分，起码我们从来对小娘子都只劫色，不要命！”

那独自一人喝酒的汉子忽然抬头问道：“你们就是巴山四虎？”

他一双纯黑色的眸子在浓眉之下闪闪发光，整个人就像忽然醒过来了一样，散发出跟之前完全不同的精气神。

他放下酒杯，抄起了那柄横刀，把刀尖在桌上一杵，接着说道：“十月份在零陵杀三人，劫走黄金三十两，十一月份在巴陵杀布行老板一家七口的，就是你们吧？”

断眉汉子正在兴头上，忽然遭遇这种变故，不由得大怒，转过身来，拔刀喝道：“兀那汉子，这些你从何得知？”

他的同伙中有个身材微胖的汉子把原本就细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阴恻恻地说道：“这人只怕是官府不良人，留不得。”

坐在他对面的是个皮肤黢黑的络腮胡子，他抽出腰刀，说道：“既然知晓我等前几个月的行踪，那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先杀了吧！”

这巴山四虎是一伙流寇小团体，常年在零陵、巴陵一线流窜，有时候当劫匪杀人抢劫，有时候又当刀手收钱杀人，时不时还做些采花案子，声名狼藉。

但是这四人各自有些手段，等闲三四十人的官军都奈何不得他们，自从数年前合力杀死巴陵派先天巅峰高手，云水仙翁赵孟君的大弟子之后，居然在云水仙翁持续几年的追杀下活了下来，这令得他们在江湖上名声大噪，一般的江湖人物也不敢招惹他们。

所以他们哪怕身在官驿也敢毫不犹豫地拔刀杀人，全然不顾官家颜面，更不在乎那持刀的汉子和一边桌上看戏的杨斯年，甚至他们还盘算着杀死持刀汉子之后，把在场所有人都杀了灭口，再把小娘子带走玩乐。

络腮胡叫做李金柱，诨名黑虎，最是残忍好杀，每次巴山四虎犯下案子都是他杀人最多，而且他武功不错，已经跨入了先天境界，功力的增长也让他信心倍增，每次跟人动手都是冲锋在前。

李金柱拔刀起身，便要去杀那汉子，在路过马大身边的时候，忽然一刀连肩带背的向着马大斩下！

都在官驿里面拔刀动手了，驿丞怎么能放过？

马大满头的冷汗，眼里的惊骇欲绝与刚刚咧开准备发出惊叫的嘴巴都在李金柱的眼里定格，他杀人前最喜欢看着对方的脸，再从那些或惊骇或愤怒或迷惑或仇恨的表情里得到大量的快感，马大毫不保留释放出来的惊骇就是他今天的第一道菜！

腰刀从马大的肩膀上方飞向了他身后，上面还带着一截胳膊，李金柱断裂的手肘上喷出的血浆糊了马大一脸，这时候他的惊叫才从喉咙里发出：“啊~~！”

声音又高又尖，连正在维持魔头人设的杨斯年都捂住了耳朵。

在马大的惊叫声中，又一道微光闪了闪，李金柱踉跄后退，他的喉间慢慢渗出一条血线，他用仅剩的左手摸了摸喉咙，看到手指上的鲜血之后，觉得喉咙上一阵奇痒，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口鼻之间却有血沫飞射而出。

那道血线迅速变粗，随后仿佛有风吹过树林一般，随着沙沙的声响，他的颈侧喷出一片血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