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唐远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而杨斯年也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因为唐远即将要说起的，就是他母亲英年早逝，他出生后就隐疾缠身的真相了。

太阳又向上爬升了老大一段，九龙江上的薄雾已经被驱散，虽然现在是正月初二，但是却出奇地暖和。

不过唐远接下来的话语却让杨斯年的心越来越冰冷。

“姬琮这个人，原本是不错的，但可惜他是姬家人，而姬家却有很多担子会压在他们这些姬家人的身上。”

“他们虽然丢了江山，但一个个还是养尊处优，过着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要优渥千倍万倍的生活。”

“想要学文的话，他们家的典籍堆积如山，简直汗牛充栋，想要学武的话，姬家有朱雀玄心诀这种放到江湖上就能引发腥风血雨的顶级功法。”

“哪怕现在他们不知道在哪里像老鼠一样躲着，但还是奴仆成群，过着人上人的生活。”

“他们的触手仍旧深入中洲大陆的每一个角落，你不知道哪个势力，哪个产业与他们有关，也不知道哪个人是他们家的爪牙，他们仍旧是这片大地的统治者，只是他们的统治由明转暗，不再是某个皇朝的皇族罢了。”

杨斯年抬起头，看着一朵飘过太阳的云彩，那朵云彩遮蔽了东边的朝阳，让天空暂时变得阴沉了几分。东北风吹过，正月里的寒意这才从四面袭来。

唐远冷笑道：“姬琮这家伙或许对小妹是真心的，但是他们那个狗屎一样的家族却一直都在谋划某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们成婚后，虽然姬家的一些老家伙不满意，但姬琮还是把你母亲带回了家族，跟他一起生活。”

“就这么过了三年，我们偶尔书信来往，你母亲虽然在那里会遭受白眼，但日子还过得下去。只是我这个兄长能感觉到，她并不快乐。”

“直到有一天，姬琮这小子忽然再次出现在我面前。”说到这里，天空更加阴沉，杨斯年抬头看去，那朵云彩早已飘远，不再遮蔽太阳，但是太阳仍旧黯淡无光，就连一丝丝的热量都投射不到地面。

唐远的声音透着冷意，他接着说道：“这小子一向人模狗样，风度翩翩，但这次出现的时候却像个叫花子，衣衫褴褛，浑身是伤，老子当时以为他是来我这里探亲的时候遇到仇敌了。”

“只是没想到，打伤他的居然是他们姬家的高手。”

“姬家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部邪典，他们向真界的神只献祭，请求祂把力量降临到姬家后人身上，以便他们可以东山再起，再次统治这个世界。”

杨斯年大惊：“什么？向邪神献祭？请求邪神赐予他们力量？”

见识过喜神降临的他当然明白所谓神灵下降是怎么回事，祂们并不关心人类的愿望，祂们要的，只是一个降临此界，在此界捕食生灵的机会。如果一个人饿了，他会在意桌上菜肴有什么心思吗？他只会心心念念想尽办法吃到美食罢了。

人类的三魂七魄就是所谓神灵的美食。

像姬家这样与神灵沟通，向神灵献祭的人和势力并不少，中洲大陆上几乎所有宣扬有神灵存在的教派几乎都做过这样的事情。但是要么所谓神灵并没有回应，要么就是酿成各种各样的惨祸与无头公案。

唐远说道：“姬家何等身份，他们自然不认为他们沟通的是所谓邪神，而是一位正神。”

“姬琮说，姬家不知通过何种手段得到了一位正神的真名和献祭方式，要向祂献祭，祈求赐予统治这世界的力量。他们认为，之所以其他的献祭和神降都失败了，是因为献祭的人愚昧，不知神名便胡乱祭拜，引来的只能是邪魔外道。”

“而他们有着深厚的底蕴，有数之不尽的家族典藏，在一帮老东西皓首穷经之后，终于在家族的垃圾堆里翻到了第一代家主发家的真实记录。”

“真相就是，他们家的老祖宗向某个神明许愿，求祂赐下力量，同时用了大量的祭品向其献祭，从而得到了朱雀玄心诀……”

杨斯年人都麻了，朱雀玄心诀居然是向神明献祭获得的？从小学习玄天道经典，有天生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的他知道，所谓的神明，只是生活在另一个与现实世界只隔着一层穿不透的纱的维度中的，无善无恶，强大无比的生灵罢了。

按玄天道与沙门的说法，祂们就是真界生命，按喜神自己所说，祂们是无色界生命，甚至喜神都并没有自称神明。

这姬家是怎么沟通一位“正神”，甚至求来了一套强大无比的修炼秘法的？难道这世上真的有所谓“神明”？

唐远见杨斯年陷入沉思，拍拍他肩膀说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神明？只有‘道’才是至高无上的，万事万物，日月星辰都按照‘道’来运行，所谓神明，只不过是在道的规则下，比人类更为强大的生灵罢了。”

他转过身，继续说道：“我问过姬琮那位神明的真名，他也告诉了我，就在他说出那个名字的同时，我们同时感知到了死亡的气息在逼近。那个所谓的神明果然有两把刷子，甚至到了颂念其名便有回响的地步，稍一不慎，我跟姬琮那家伙可能立即就会死去。”

他打了个哈哈，接着说：“幸亏你老爹我有自己的底牌，所以就算是一个这么强大的，被人称为神灵的家伙都对我无可奈何。”

“不过我这么做正好中了姬琮那小子的奸计！他是故意说出那个名字的，如果我承受不了那家伙的注视，他就跟我一起死，因为我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如果我也不行，他还不如死了来的痛快。”

“结果老子不负所望地抗住了所谓真神的注视，然后便跟着他去了姬家人举行仪轨的地点，一行人在那里大开杀戒，真特娘的痛快。”

唐远露出缅怀的神态，说道：“你李师叔就是在那时候断了胳膊的，你妙阿姨就是那时候眼盲的，还有你没见过面的邱师叔……只有我与姬琮那家伙没有缺胳膊少腿。”

“最后关头，我们带走了你母亲，姬琮则作为交换留在了姬家。”他深深叹了口气，说道：“老实说，我不太想把你父亲当做仇敌，但是如果不是因为嫁给了他，你母亲绝对不会死这么早，小妹的悲剧，就是姬琮这家伙造成的！”

“老子是掰扯不清跟他的恩怨了，但是你要如何看待，那就是你自己的事，完全由你自己决定。”

“还有，便是那个仪轨，最后的因果，都落在了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