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苦心谋划了十六年，终于等到她觉得时机成熟的中秋晚宴。那个夜晚的前几日，她信心满满地告诉我，她要让我当皇帝。”

“那一刻，我几乎是不敢相信的。因为在那之前，她一直告诉我，是皇帝舅舅容不下我们母子，她想要权力是为了保护我。”

“其实，她所做的事早就超出了一个公主能做的范围。只是，我以为她最多就是想做摄政公主，不曾想她真想要那个位置，还是想让我去坐那个位置。”

“我就读于谢氏宗学，先生授我知识，教我做君子、做臣子，教我忠君爱国，我又怎可谋朝篡位？”

“我所接受的教育让我无法认同阿娘的想法，但我的身份让我无法过分苛责她。正当我苦恼时，父亲出现了。”

“十六岁的我清楚地认识到，我的父亲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我臆想中的鬼魂。他问我，要不要和他走？”

“我犹豫再三，最终选择了和他离开。但在走之前，我给阿娘留了一封信。”

“我在信中告知了阿娘，父亲没有死，他虽修了道法仙术，但始终记挂着我们，我和父亲会在松云城等她。”

说到这里，谢文宣的眼神黯淡了许多，“这一等，便等来了阿娘的死讯。”

“等我收到阿娘的死讯时，连阿娘的头七都过了，纵使父亲术法再高深，也无法做到起死回生。”

谢文宣闭上眼，浮现在脑海的是阿爹当年收到消息时的震惊与悲痛。

他知道他的阿爹阿娘是相爱的，他是在阿爹阿娘的期盼下出生的，那便足够了，不枉费他来这世间走一遭。

“我不知道当年那场晚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阿娘没有来。也许，她在权力旋涡中心，早已无法脱身了吧。”

“原来是这样，难怪姑姑那时要说那些话。”燕临安若有所思状颔首。

“她……说了什么？”谢文宣猛地抬眸，目光中既有期许，亦有犹豫。

燕临安皱着眉，仔细回想了一番。

“姑姑具体说了什么我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她一直在说太迟了，太晚了，她已经无法回头了。”

燕临安偷偷瞄了谢文宣一眼，咽了咽口水，犹犹豫豫道：“她还说，她太脏了，她没办法洗干净……当年，我以为她是说她杀得人太多了，现在想来，还有另一个意思……”

谢文宣自然听懂了燕临安的言外之意。他垂下眼眸，张了张嘴，喉间滚动，吐字暗哑，“我娘她……走得安详吗？”

“嗯……其实姑姑是自杀的，父皇准备的禁军根本没用上。”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在晚宴上逼宫，裴将军已经剑指父皇了，就等着姑姑一声令下，谁也没想到，姑姑竟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之后吞药自尽。”

“毒药是她自己准备的，她走得时候很美，她穿着最美的衣服，她的裙摆就像火烧云一样美丽，她也像天边的云彩一样绚丽。”

“姑姑仙去后，她的势力自然瓦解，追随她的人大多消失了。其中，裴将军在目睹姑姑死后，拔剑自刎当场。”

提到这位幼年时期对自己宠爱有加的裴大将军的死亡，燕临安和谢文宣都不太好受。

“父皇派人翻遍了公主府和裴府，都没找到征东军的半边虎符。”燕临安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父皇觉得在你这里，所以才一直找你……”

谢文宣叹了口气，“我没拿。”

“我自然信你！”燕临安急切应声，“所以，这次出征我自请带兵，就是为了先行一步保你安全！

“文宣，和我回家吧。我会说服父皇的！若是实在说不通，你放心，你不愿意做那个位置，我去坐，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燕临安一把握住谢文宣的手，说得情深意切，全然一副为了谢文宣能造他老爹反的大孝子模样。

谢文宣无语凝噎，用力抽回了手，别过脸去。

燕临安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但只是侧脸，也足以迷得燕临安神魂颠倒。

“家？我的家不在西燕。”谢文宣勾起一抹讥笑，随后，他目眺远方，露出了怀念的目光，“和阿爹生活在松子林的那些日子，对我来说才像一个家。”

“可惜，阿娘死后，阿爹为了超度阿娘，散了一身修为，没过两年就仙逝了。此后，我与青晏相依为命，再然后，我遇到了花煜岐。”

“青晏身负妖气，寻常人不可与它长处。正好，花煜岐愿意收留我，我便让青晏回山修炼，它不肯。”

说起小狐狸，谢文宣的神情要温和了许多，他抱起小狐狸一下又一下抚摸它的脊背，动作温顺轻缓，像是怕弄疼了小狐狸一样。

“哪怕我说重话，用石子砸它，它都不肯离开，它守着我父亲的坟，守着我所在的这座城。”

谢文宣撸毛撸得太舒服了，小狐狸开始打呼。谢文宣微微一笑，指尖轻点狐狸湿漉漉的鼻翼。

“傻狐狸，叫你走你不听，现在好了，百年道行毁于一旦，只能做一只普通小兽，你是不是傻？”

小狐狸发出嘤嘤嘤的叫唤声，前肢撒娇似的扒拉谢文宣的青衫，似乎是在抗议。

秦异越听越不对劲，谢文宣这么详细的介绍，根本不像是说给燕临安听的，更像是说给他这个对角色了解甚少的玩家听的。

所以，谢文宣果然还是知道他在偷听的吧？

秦异望向凌源。凌源此刻正在默默吃糖。

这个副本剧情不是凌源捏造的，所以他只知道大概的背景框架，其中细节他并不清楚。

只是，比起西燕长公主之死，凌源更想知道西燕长公主殿下和西燕文武官们之间的二三事！

又有谁能拒绝八卦呢！

“听你这么说，这狐狸还真不错。”燕临安伸手要去摸小狐狸的头，然后就被龇牙的小狐狸制裁了。

得亏谢文宣发现的及时，一把捏住小狐狸的嘴巴，不然燕临安的手起码得断两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