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春林同学开车来到家门口，接上春来和娘，赶往火车站。夜里十点，娘俩坐上了火车。

车厢里人不多，春来扶着娘找空位坐下。头顶上旋转的风扇，不时吹下风，但春来依旧汗流浃背，把旅行包放在行李架上，又把春林买的晚饭放在小桌上。

又是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春来吃不下去，担心小翠。娘是过来人，更懂得生孩子对女人来说，是一大关口，又比预产期提前，依旧六神无主，看着窗外，不停说着：“车咋还不开，咋还不开呀！”

“娘，不着急。”春来嘴上劝着娘，心也早飞到了东山。他在心里默默祈求着，为小翠加油。

“能不急吗？”娘就要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站起身来，要问乘务员，车为什么不开。

正好乘警走过来，看着娘俩模样，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过来询问：“你们去哪儿？”

“哦，去东山市。”说着，春来拿出了车票。

硬质的卡片，上面打印着乘车区间，乘警仔细看过，又打量着娘俩：“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春来笑着摆摆手：“我媳妇要生孩子了，我娘心急。”

“哦。”乘警看看娘俩，应该不是坏人，笑着对娘说：“大姨，别着急，火车要一站一站的走。”

别说乘警，现在就是老天爷给娘说，也免不了着急。春来三十二岁了，才有了孩子，就凭这一点，娘也心急火燎。

乘警走了，春来打开饭，递给娘：“还早着呢，先吃饭。”

娘哪还有心思吃饭，说了一声“不饿”，又看着窗外。火车终于动了，娘又趴在车窗上，看着前面城市的灯光。

春来也吃不下。这段时间事情摞着事情，忙的不亦乐乎，正如春林埋怨的那样，都快忘了自己还有面粉厂。好在王宝奇和二蛋给力，又有春林和爹帮忙，面粉厂运转正常。

而对于小翠，春来着实放心不下。他发过誓，不让小翠再受到伤害，可自从两人瞒天过海，领了结婚证，春来陪小翠的时间屈指可数。如今，她早早住进医院产房，春来不由自责，不该这么早要孩子。

旁边就坐着娘，春来又不得不控制着自己情绪，安慰娘说：“没事，小翠吉人自有天相，保证给您生个大胖孙子。”

一句话，说的娘心里更急不可耐。比春来小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娘更希望抱上孙子。娘又看着窗外。

火车已驶离市区，外面除了偶尔路过的村庄，一片漆黑。

车行两站，上来两位小姑娘，坐在对面。两位姑娘是大学生，带着校徽，上面写着林东医学高等专科学校。

小姑娘很活泼，不停地聊着天，还热情地给娘带上车的鲜桃。

“你们去哪儿呀？”戴眼镜的小姑娘看出了娘的着急。

“去东山。”春来小声说：“我媳妇就要生了，已经住进医院，我娘着急。”

“哦，这样呀，没事的，现在医学发达，保证没事。”另外一个小姑娘说。

“娘，听到了吧，人家可是学医的大学生。”春来又安慰娘。

娘看着两位小姑娘，不由问道：“真的没事？”

“放心好了，最多进行剖腹产。”戴眼镜的小姑娘说。

“那要受罪了。”娘又开始了心疼。

“这是难免的，但也说明，作为母亲的伟大。”另外一个小姑娘说。

是这么说，孩的生日，娘的苦日。因为两位小姑娘的肯定，还有她俩的热情，娘不再着急，也和小姑娘聊起了天，还询问着产后该如何护理。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午夜，娘靠在后背，睡着了。春来冲两位小姑娘点点头，表示着感谢。应该感谢两位小姑娘，不然，娘现在还在着急。

天蒙蒙亮的时候，两位小姑娘下车了。她们刚结束实习，回学校办理手续，然后等待分配。

窗外光线渐渐明亮，娘醒了，又开始了着急，不停问着春来，也向乘务员打听着，什么时间能到东山。

幸好火车没晚点，八点半，春来搀扶着娘下了火车。检票出站，就看到了赵亮。

“情况怎样，生了没有？”春来急切地问。

娘也眼巴巴看着赵亮。

赵亮先摇摇头，又似乎在宽慰娘俩，开起了玩笑：“以后你儿子起名就叫逗你玩吧。”

“怎么了？”春来问。

赵亮接过行李，边带路边说：“昨天小翠嫂子感觉肚子疼，小娟陪着来医院检查，医生说就要生了。那就住院吧，折腾半夜，医生检查过，说又稳定了。我想给你打电话，你已经上火车了。”

“什么？”春来哭笑不得。

“你该配个这玩意了，好方便联系。”说着，赵亮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大哥大。

这玩意要一万多，听说入网费，也就是办电话卡，还要一两千块钱，春来买得起，就是不舍得。他想攒钱，继续扩大生产。小翠和赵亮的服装厂正在腾飞，他也不能甘于落后。

刚要到医院，大哥嘀嘀响了。赵亮以为是联系业务，没想到是小娟打来的，说是小娟已被送进产房，问他接没接到春来。

“接到了，接到了，马上到医院。”赵亮着急挂断电话，开车冲进医院大门。

停好车，赵亮带着春来和小翠急匆匆走进妇产科病房，为了不让春来娘俩过于紧张，他开起了玩笑：“小家伙知道奶奶和爸爸来了，迫不及待了。”

但此时，什么言语都不能化解春来心中着急，尤其助产护士走出手术室，大声喊着：“陈小翠家属——”

春来慌忙迎上去。

“产妇有脐绕颈情况，产妇年龄也不小了，会随时进行剖腹产手术，也可能面临危险，请你签字。”护士的表情带着些许冰冷。

春来娘、大光娘、小娟都已六神无主，看着春来。

春来心里也在打鼓，恨不得去替换小翠。在部队时，他能手持步枪，单手换弹夹，并打出满环成绩，可他真的不会生孩子。

赵亮孩子已经两岁，小家伙出生时，护士也让做好手术准备。他嘟囔道：“你们这些护士，就会吓唬人。”

“说什么呢，人命关天，我们不敢一丝马虎——”护士看看赵亮，脸上蒙上一层寒霜：“你是谁？无关人员请出去！”

“我是她弟弟！”赵亮也瞪起了眼睛。

春来赶忙挥挥手，接过笔，写下了自己名字。

护士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产房。

春来看着关闭的产房房门，咬了咬嘴唇。

赵亮赶紧安慰说：“放心，没事，他们就是怕担责任，想剖腹产。”

应该没问题，春来也这么想，可心里又打起了鼓。他在心里喊着：“加油，小翠，生下孩子，给你记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