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河
作者:夏天的冰 | 分类:都市 | 字数:43.1万
本书由零点看书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第5章 难为情的汉子
工人工资涨了,个体户多了,天气也热了,不少代销店,甚至没事的大妈直接在家门口树荫下,摆上冰糕箱。黄小伟给春来介绍的工作,就是把装满冰糕的箱子,从冰糕厂运到摊位。
黄小伟是城市兵,退伍回来安置工作。现在正是待安置期间,成天无所事事。他爹看他闲着难受,就给他临时找了这份工作。黄小伟不想干,又给自己找了更体面的活,临时帮造纸厂开车。于是,这份临时工作就落到春来头上。
前提是自己要准备一辆人力三轮车。
一辆人力三轮车要两百多块钱,但值得买,等天气凉了,送完雪糕,还可以干其他的。只是春来手头上只有一百五十块钱,还要留下一部分,用以弟弟妹妹生活费。
黄小伟还没上班,春来不好意思找他借钱,于是悄悄找到吉庆和吉祥。还说,家里的活请他俩多帮忙。
都是从小长起来的兄弟,吉庆吉祥爽快地答应了。
春来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两兄弟,大光家的活也盯着点。
这也没问题。不过,吉庆撇撇嘴:“你就娶了小翠得了,省的那几个货像蝇子一般,嗡嗡地缠着小翠。”
春来摇头:“你敢说这话?小心大光哥半夜从坟里爬出来,找你谈心。”
“谈心?”吉庆不明白什么意思。
“就是找你说说话。”春来坏笑着说。
吉庆吉祥同时吓了一个激灵,四只眼睛同时瞪着春来:“赶紧滚!”
就这样,春来放下家里的活,带着换洗衣服,跟着黄小伟进了城。
如此着急,春来还是想早点买上拖拉机。
县里对农村优秀退伍士兵有帮扶政策,春来退伍回来,在农机站报名,考了拖拉机驾驶证。在部队,他已经有了汽车驾驶证,也想过开汽车,可买辆拖拉机都费劲,别说一辆七万多块钱的东风汽车。
家里砸锅卖铁,连车轮子都买不了。
春来还想起在在部队去帮国营农场帮忙时,看到过联合收割机。那家伙,庞然大物,前面吞进去秸秆,后面直接分离出秸秆和麦粒。
听说那玩意也要五六万,春来不由皱起眉头。但是,他相信农业机械化早晚会实现。他早从报纸上看到过,要实现农业现代化。到时都现代化了,就不会再撅腚弯腰,拿着镰刀收麦子。
这是愿景。眼下,买拖拉机还有点希望。
春来已经盘算过,买了拖拉机,农忙时干地里活,其他时间跑运输,不用两年,就能成万元户。前提是,得先买上拖拉机。
现在都穷。他曾问过老支书,看能不能向农村信用社贷款。老支书摇摇头,信用社也没多少钱,顶多给你三百五百。
三五百块钱,也就是搞小规模养殖。而搞养殖,周期长,风险大,春来决定还是进城看看,说不定能攒下点钱。
坐上黄小伟自行车,离开村子时,春来使劲咬了咬牙,不管两年三年,还是五年八年,一定开上自己的拖拉机。
进城后,两人先去买了一辆人力三轮车,然后蹬着三轮车,来到电线厂。
黄小伟父亲在电线厂工作,母亲是小学副校长,去年学校分到两居室房子,老两口搬了过去。好人做到底,黄小伟也就让春来和自己住在电线厂筒子楼。
傍晚,黄小伟按照送冰糕路线,领着春来走了一趟,还帮他算了每天能挣多少钱。
一根冰棍出厂价一分五厘钱,卖三分钱,奶油雪糕六分钱,卖一毛钱,一个冰糕箱可混装一百五十根,但不管是冰棍还是雪糕,从厂里运到摊位,一根挣二厘钱,一箱也就挣三毛钱。
春来给十五个摊位送货,刚好挣四块五毛钱。
这已经超出春来预期。在砖厂干一天重活,流一天臭汗,也就挣两块五毛钱,所以春来很是珍惜这份工作。早上九点,他骑着三轮车,准时来到雪糕厂,一次先运五箱,再把空箱子运回来,接着再分两批运后面十箱。
他穿着白衬衣,绿军裤,衬衣下摆还插进腰内,露着棕色军用腰带,肩膀上搭着一条干净的白毛巾,还带着白色劳工手套。
春来本来就精神帅气,再加上崭新三轮车,油漆都泛着光,更显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第一次见面,开小卖部的大姐都想给他介绍对象。春来还没谈恋爱打算,红着脸,放上空箱子,匆匆走了。惹得大姐一阵笑,真是农村来的,这么腼腆。
方山城本不算大,人们居住也集中,最远的摊位也不过五里路,不到十二点,送货完毕。拿着现结的钱,春来兴冲冲往回走。
今天黄小伟不出车,在家休息,春来买了两份肉包子,作为两人午饭。他拎着包子,走过幽暗的像杂货铺般的过道,来到房门前时,听到屋里有人说话。女孩娇柔的声音,让春来觉得动静很不正常,只好皱着眉头,蹑手蹑脚,原路退了回来。
来到楼下,吃了一份包子,仍不见黄小伟下来。
这家伙怎么变成了发情的猫?春来骂着黄小伟,却不由冒出小翠影子,心里顿时一片火热。
在河边拖住小翠,是他平生第一次和同龄异性亲密接触。可那是救人,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呢?真的很龌龊!他使劲拍拍脸,赶紧蹬着三轮车,离开了家属院。
下午时间很长,不能浪费。他也有了计划,吃过午饭,就去冰糕厂,再装上一箱冰糕,沿着街道去叫卖。来到冰糕厂,装了一箱,交了冰糕箱押金和批发冰糕的钱,春来蹬着三轮车,向北行驶三里,钻进胡同。
中午天气很热,胡同里几乎没有行人,只有人数不多的大妈大爷,坐在带着民国风情的旧门楼下,摇着蒲扇,喝着浓茶,聊着过去的传说轶事。但他们不是冰糕的消费对象,甚至于,他们连看都不看一眼。
春来应该大声吆喝。可此时,堂堂三尺汉子比小姑娘还扭捏,即便张开了嘴,也发不出声来。
部队五年,他打过几万发子弹,练过擒拿格斗,表演过飞车抓俘虏——部队教会了各种侦察和杀敌本领,可班长没教过他怎么吆喝卖雪糕。
转悠二十分钟,一根冰糕没卖出去,春来急的满头是汗。忽然,他想起青年路上的公园,那里人多,说不定能开张。于是猛蹬三轮车,来到公园门口。
刚下车,一个戴红箍的中年人走过来,告诉他,这里不能摆摊。
春来尴尬地挠挠头,只好又坐上车,准备离开。旁边一位老大爷冲他说道:“孩子,六点以后再过来。”
六点之后?下午天气热,冰糕都要化成水了。春来冲好心的老大爷说了声谢谢,赶紧走了。
绕过公园,继续向北,来到居民区。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低头闭眼,猛然喊了一声:“冰糕——”
即便没有回音,但喊出去之后,竟然舒畅了很多。他边蹬三轮车,边喊了起来:“冰糕,雪糕——”
但也就喊了五声,看到了大姐家的杂货铺子。正准备低头走过时,被大姐叫住:“小伙子,过来!”
春来以为大姐埋怨他过来抢生意,龇牙笑着,来到大姐跟前,就要解释,而且保证以后不会再来。
大姐却问:“还有多少?”
春来苦苦脸:“一根没卖。”
大姐咯咯笑了:“傻弟弟,这不是农村,这会都上班上学,你就是嗓子喊破,也卖不了多少。”
接着,大姐教他,去学校门口、工地,还有人流量大的街边路口。
刚才大姐就给工地送了一百根冰糕,现在箱子都快空了,又按批发价,要了五十根冰糕。
大姐还热心地找来一大块纸箱板,拿出毛笔和墨汁,让春来自己写上:冰棍三分钱一根,奶油雪糕一毛钱。
春来连说三声谢谢,蹬着三轮车,向西去了大姐给他指点的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