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开堂坐诊，林均每天都只接诊二十个病人，看完就收工，绝对不多接一个。他不像其他医生那样求财求稳，不管什么病都是怎么对症怎么治，病人不但疗程短，治愈率也极高，所以他的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病人排队求治，名额都已经排到四五个月去了。

起初，林均也不是什么病都能治，不过碰到不会治的病，他都第一时间去图书馆找相关的医书来研读，在实践中有针对性的学医，加上蚕老从旁指点，他的医术自然也日见精进，一个月下来，大部分的常见病都难不到他了。

其实常见病并不是林均最想治的病，他想治一些因为修炼而产生的疑难杂症，最好是筑基期以上的，不过那种类型的病人现在还信不过林均，毕竟林均还只是个中品练气士，所以来找林均看病的都是没有筑基的练气士。

坐诊两个月后，林均基本上就遇不到新的病例了，每天看到的都是那些常见病的冷饭，相同的病例治多了虽然也能积累些经验，在治疗方式方法上有所改进，但是对医术提升却没有多少实际作用，所以接下来的接诊也就成了重复劳动，变得越来越索然无味了。

短短的几个月，就从热情满满到索然无味，林均能理解那些行医多年的专科医生，为什么会对病人越来越没有耐心了。日复一日的接待同类型病人，治同类型病，行医就变成了机械式的重复劳动，跟进厂打螺丝也没什么区别。

当热情，成就感和使命感都被时间消磨光之后，搞钱就成为坚持下去的唯一理由，这就是医生越来越唯利是图的原因所在。

不过既然已经开堂坐诊，不是说不干就能撂挑子的，且不说那些排队的患者答不答应，马经理那边也很难交代过去，毕竟他还指望林均多收治病人，多收诊金来还利息呢。所以林均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日复一日的接诊，唯一能做的就是手脚更麻利点，把原本半天才看完的病人，在两三个小时内看完，腾出更多时间去钻研更高深的医术。

几个月治好了上千人，林均在五煞城的名声越来越好，基本上是人见人夸了，为数不多对他不爽的人，就是坊中同级别的坐诊医生，正所谓同行是冤家，林均不但抢了他们的生意，还让他们的名声越来越差，这已经不是断人财路那么简单了，只不过他们暂时还拿林均没办法，只能忍着。

天气越来越冷，又一年的年关临近，林均终于可以休假几天，年前不少人给林均送年礼，林均把它们都给了鲍武，并让他带着儿子先出去住一段时间，理由是需要闭关静修。鲍武虽然卖了房子，不过在五煞城里还有一些族亲，过年的时候去借住几天没问题。

“小子，你既然料定了那个冰小妞还会再来，为什么不自己跑出去躲几天？”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还是会来。”

“那也比在原地坐以待毙强啊。”

“你不懂人性，这一次冰小妞如果再来，绝对不会杀我，最起码不会亲自动手杀。”

“你就这么笃定？那冰小妞可非同常人，不能以常理度之，你真敢拿自己的命去赌？”

“她是天才，天才都有自己的骄傲，不会重复之前的失败。”

“总觉得你在玩火，不过也好，她要是把你杀了，老夫正好可以鸠占鹊巢。”

“靠，原来你这个老不修早就打我灵识世界的主意了。”

“这么好的灵识世界，给你这个又懒又笨的废物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老夫又没抢，捡无主的东西而已。”

“别做梦了，我就算挂了，灵识世界也没你的份。”

“又没试过，怎么知道？”

“要是有成功的可能，你早就抢了，别以为我什么也不懂。”

“你小子不懂的事情多了，懒得跟你废话，你就继续作死吧。”

送走鲍武的当天，林均就与蚕老吵了一架，这段时间蚕老变得特别的阴阳怪气，动不动就怼人，以林均对人性的了解，这一般都是在掩饰自己的不安全感，不过蚕老并不是人，所以林均也不能确定自己猜的对不对。也有可能是因为冬天到了，本该冬眠的牠没能冬眠，所以躁郁了，就好像被迫熬夜的人一样。

不过不管怎么说，林均肯定蚕老是最不希望他出事的，毕竟牠现在在灵识世界里好吃好喝好享受，早就乐不思蜀了。林均好不容易才种出来的药草，一成熟就被牠霸占了，至于灵识世界产生的世界之力，肯定也没少被牠偷吸，什么事情都不用干，白吃白住白拿，比当主人还爽。

蚕老劝不动林均，索性就不闻不问了，林均则躲在屋子里没日没夜的睡懒觉，屋外的积雪越积越厚，甚至连屋门都堵住了，林均可以明显感觉到，今年的冬天比去年更冷，雪也比去年多，这显然不是什么好预兆。

在仙域，可没有什么瑞雪兆丰年的说法，这点冰雪根本冻不死仙域的害虫，只会冻死更多抗寒能力不行的人。而天气越来越冷的直接原因，就是烈阳活动进入转弱周期，释放的光热以及真气量都在减少，这对仙域的影响是极负面的。

林均是学过历史的，知道气候对人类文明的影响是极大的，气候温和的时候，往往就是王朝兴盛之时，气候一旦变冷，那饥荒瘟疫战争就随之而来，王朝也陷入衰亡之中。仙域应该也是如此，当真气量减少，不足以支撑仙域的修炼生态时，那么内卷就会越来越疯狂。

“哎，真是前世不修，今世修仙，更倒霉的是，还重生在末世！”林均心中不由得感慨，末世将至，意味着越来越多的争斗，越来越多的杀戮。打打杀杀的，最是讨厌！

天道循环，兴衰更迭，这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林均自知什么也改变不了，所以感慨完了，继续闷头大睡。直到后半夜，寒风刮得更猛了，他才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因为蚕老提醒他，有人乘着风雪来袭了。

乘着风雪而来，还能躲过灵宝坊的监控的，除了那个冰小妞，林均想不出还有谁了，他整理了下自己的易容，然后平静的坐在椅子上，这时屋门被狂风撞开，一道人影乘风而入，悄无声息的落在林均的对面。

就着白雪反射的幽光，林均看不清来人的脸，但是这份冷若冰雪的气质，肯定是冰小妞又来了。

“你怎么还没死？”声音依旧冰冷无比，林均只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要被冻住了。

“命好，阎王爷不收。”林均强作镇定的说着，他明显能感觉到冰小妞的实力又变强了，应该是金丹中期了，而这压迫感比马经理带给他的还强烈。

“既然侥幸没死，为什么不逃？”

“太胖了，逃不动。”林均耸耸肩，自嘲道。

“你以为把自己变得有趣些，我就不杀你了吗？”

“杀不杀我，是你的事情；怎么活，是我自己的事情。被恐惧支配，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的苟活着，那还不如死了好。”

“哼！”冰小妞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但也没就此离开，显然，她还想知道父亲的临终遗言是什么。

“坐下喝杯灵茶吧，我自己种的花茶，一朵朵采下来用丹火烤干，一年下来就这么一丁点，用刚下的雪水煮，味道最好。”

“少套近乎，我跟你不共戴天。”

“赏脸喝一杯灵茶，我就把你爹的遗言告诉你，然后要杀要剐随便你。”

“别想耍花样，不然我让你生不如死！”

“放心，没有人发现你，我也不会喊人。再说了，外面那些酒囊饭袋你随手就能捏死，我何苦连累他们？”林均一边说，一边催发丹火烧水。

冰小妞没有坐下，依旧站在门口，看着林均麻利的把雪水烧开，又麻利的洗好茶具把灵菜泡好，他自己还先倒一杯喝了，再倒一杯给她，她随手一招，茶杯就飞到她手上，一饮而尽，然后不耐烦的说道：“现在可以说了？”

“蚕老，你来说！”林均低吼一声。

“嗯，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能死里逃生。”冰小妞冷眸一动，蚕老的灵识波动让她发现了。

“你个死小子，居然把老夫给卖了！”蚕老骂了一句，部分灵识从林均的头上涌现出来，实际上，他一直对冰小妞很感兴趣，只是一直不敢露面，林均也看出来了，所以主动把蚕老的灵识向冰小妞显露，让他没办法再隐藏。

“你是什么东西？”冰小妞好奇又警惕的看着蚕老的灵识体。

“小丫头天资不错，不过太没教养了。你爹一直懊悔，小时候没有好好的教导你。不过你也长大了，他也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他给你留下一句话：别活在过去，更别活在仇恨里。”蚕老直接灵识传音。

“这，真是他的遗言？”冰小妞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是不是他的原话，你一看就知。”

冰小妞微微愣了一下，眼神中一丝泪光一闪而逝，随即一跃出门，飘然而去，只留下一道冰冷的传音：“这一次先不杀你，希望明年的今天，你还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