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启一击得手，胜在侥幸。

不单是商杜陵，连那藏身蝙蝠之中的玄甲也是呆了一呆，半晌都没发出一个完整的叫喊。

蝙蝠群压压地从墨启面前冲过去，杀了一个来回：“墨启，我在这古阵里修炼了近十年，对这里的每块石头都了如指掌，我不是七圣观主，谁是？”

“我们现在都知道，真正的七圣观主早就在多年前就受了劫数，重伤之下跌落境界。但是他的劫数并非锻龙，而是如我们所见，这七圣山人心不古，气象有变，原来的七位圣贤在山民间失去了供奉，他们的力量也被遗忘而淡化，而取而代之的是新的七位恶圣，于是圣像邪化，反而将七圣观主驱逐。”

“你这都是猜测！”

“今日，这个古阵被你这小人察觉，所以你早就潜入这里，做好了一切安排，为的大概就是暗算我。”

“墨启，你是要忘恩负义吗？你方才被追到，若非我打开阵法，放你们二人进来，你们早就被燕归重学的乱箭射死了！”

墨启冷冷一哂：“邓陵云，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肯现形一见吗？”

商杜陵听懂了，但仍不愿意相信：“你……你真的不是七圣观主，你修炼的也是邓族长气！”

突然有一束强光打了进来，蝙蝠群整个儿都被冲散，这新生的光明具有涤荡黑暗的力量。

“哈哈哈，哈哈哈，七圣观主算什么东西，也配我来假扮他！”那阴影后是一个人影，他摘下了那个“骷髅头”，背后一只全新没有血肉的人型地佛，“墨启，你的眼光还真是毒辣，我露出了什么破绽？”

“平心而论，你没有破绽，若真说有，那就是太完美。”

“没破绽反倒成了我的破绽？”邓陵老祖踩在活动的地佛臂上，枢纽旋转超过九十度，“你这话倒是耳熟，大概两百年前，有人也曾对我说过。是个啰嗦的家伙。”

商杜陵仔细看了不止三遍，想起之前在阵外觉察到的气息：“之前追来的，原来那只是你的一具假身。你比我们更早，就到了这古阵之中。”

邓陵老祖扫了商杜陵一眼，朗声作笑：“商北达学的杜陵脉主，这里可是中州！曾经是李周梦的天下，风水轮流转，如今也该轮到我了，他没有的心，我却有，他没有的义，我也不缺。”

“邓陵云，你怕是活得太久老糊涂了，连这样的疯话都说得出来。”

那一挥手，不单是那假邓陵老祖，还有许多的三校联盟的学子，都从阵法四周阴影里闪了出来。那些抵御的古阵石，都化为了沙粒，簌簌而下。

这一尊人型地佛，除了脸上，和正常的邓三几乎看不出分别，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商杜陵不由叹了声：“墨启，这邓陵云还偷学了李周梦的地佛术，这般手法当真是匪夷所思，怪不得当年天下人人都领受易水的法旨，兼爱非攻，不敢为恶！易水老校长，我向你求个情，今日就放过我们吧！”

她知道希望渺茫，但说什么也得一试，人型地佛仍是无动于衷。

燕归学子祭出气龙，大声叫喊：“大胆贼子，现在连七圣观主都逃之夭夭，看你们还能搬什么救兵！”

一众人没有围上来，而是纷纷汇聚真元，引出一架长气为巨弩，正对准了处在中心的墨启二人。这就是邓陵老祖潜心半生，所创造出的最强法器。

“墨启，他又要以学子气龙为箭了！”

这一道气龙箭一旦发作，那便是半座七圣山怕都要塌下去大半，谁人不惧？

然而就在这时，三校学子们都听到一个放肆的大笑声，像是无法无天了一般，在气龙音浪里显得无比刺耳。

人型地佛、机关面具下，燃着可见的不悦：“大周魔器，你前次死到临头，突然发笑，今日又去路无门，笑得更加厉害，怎么，这于你难道都是喜事？”

墨启不退反进：“邓陵老祖，你未免也太小看我墨启了。那一日，你以为我是靠什么大败炎汉武安君，靠的就是这嘴皮子吗？”

“你所倚仗的，除了这尊潜龙勿用还能是什么？可今时今日，你的气龙耗尽，再也无法催动了吧。”邓陵老祖轻蔑自说着，可听见那坦然长笑，“难道说，你还能再来一次？”

墨启怒目而视，这一瞬直接变了个人，哪里还有半点重伤气亏的疲惫与懈怠，那一对眸子里闪着比秋水原还璀璨的光华。

众学子纷纷道：老祖，此人定是在虚张声势！”

邓陵老祖一句没听，越看越是忐忑，他深知那武夫武胆的威力，最后一滴滴汗珠在下巴融为一处，大惊说道：“你真要催动潜龙种？墨启，不要勉强啊！”

“不然，你以为呢？”

“那你为何这一路反倒躲躲跑跑，不敢见我？”

墨启这一回却没回答。

邓陵老祖却在退，不自觉而晃动。

就连墨启这试探前也没想到，这邓陵老祖的畏惧早就近乎本能，他能忘得了一切，也绝望不了当年是什么将他镇压，那还是一尊地佛机关种。

面对李周梦的心魔，即便是如今的邓陵老祖也绝没有勇气，与之硬撼！

“老祖！”众学子急叫道。

邓陵老祖收住心神，迅速恢复镇定，今日不管如何都要擒住这墨启，他一个眼神，所有学子齐齐唤醒周天。早有弟子甘愿奉献，化为他手中命箭。

再看那墨启，如此境地，眉也不挑，眼也不斜。

邓陵老祖眼光迷乱，不知怎的，忽然看到了一个陌生的人影和墨启离奇地重叠在一块。

那个曾令他日夜难眠的嗓音。

听他拂袖一喝：“潜龙一出必要纵横九天，就凭你们能消解潜龙之怒吗？”一言说罢便按下手中的大笔，震碎那朵龙骨，猛地往地上一掷，这一掷好似砸下一整个大天。

“啊！”邓陵老祖惊呼，“这画面，简直太像了。老校长！”

众学子纷纷呆住，这老小子又要使什么诈？

难道说，是易水李周梦出手了，啊，那你我岂不是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声音来自邓院长，他下意识就要先跑一步。这第一个后撤，几乎破空而去一直退到悬崖尽口。

这一瞬他再无半点侥幸，九死一生呐！

众学子关切问道：“院长，您没事吧？大家都退出来了啊。”

“无妨，那小子杀来了没，咦，老祖呢？”

“没呢，半天都没出来，啊，老祖还在。”

邓院长等人惊住了，纵然是面对李周梦，邓陵老祖这一次，竟也没有退却。他们太清楚不过，这克服心魔，有多么艰难。

“糟糕，是我们，中计了！按照这大周魔器的行事风格，那要真是完全体的潜龙机关种种，你我早就死了，还要废话这么多？！”

此刻，他们齐齐抬头看去，那古阵之中，是邓陵老祖再次暴怒，破碎一切，翻卷倒塌的古门，那尘封的记忆完全都被唤醒。

“老祖，出手了！”

“这一回，他是要这大周魔器生不如死！”

墨启借着潜龙龙身械本飞快攀升，这惊魂时刻，之前在秋水原他还有瓜山院长的西瓜籽，可借命放手一搏，但现在他真就是两手空空，什么都没。

只剩下一支大周宝笔，还有这条命。

“邓陵老祖！”

只差一个呼吸，哪怕是一个念头，方才那一瞬他已经被那一箭击碎。

墨启唤醒潜龙龙身全力一击，这古阵的禁制，是古门暗留的怒气为他护住，这偶然之中为逃生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又一个大赵重学三锻修为，教授的气龙，被邓陵老祖信手抓来。

那燃烧的生命，墨启回首看去，已成为一道直线。

“笨蛋，还不快到我怀里来！”她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