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岩，思过崖。

令狐中坐在大石上，双眼离开石壁不过尺许。石壁左侧刻着“疯清扬”三个大字，是以气龙所刻，笔划苍劲，深有半寸。

默默道：“这是哪位前辈，怎么从没听师父、师娘说过。”

忽听身后有人拍手笑道：“大师哥，好得很呀！”

“小师妹，你来啦。”令狐中欢喜地转过身去，今日乐灵珊手上没提饭篮，“今天你被师娘发现啦。”

“是爹爹，他让我喊你过去。”

“师父不生我的气了？”

“我也不知，听六猴儿说，上午从山下来了个卖剑的，油嘴滑舌，可爹爹见了他很是欢喜。大师兄，你快去看看，我觉得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人。”

“卖剑的？好，那我现在就去。”

令狐中奔下山崖，来到乐不群屋外：“师父，我……来了。”

乐不群心情正佳，像是把以前的事全忘了：“中儿，你来的正好，来瞧这把剑，为师要考考你的眼力。”

令狐中心中一暖，进屋发现除了乐不群，还有一个男人，脸上洋溢着微笑，气龙雄厚修为难测。

“这位是？”

“在下墨启，你就是令狐少侠吧，果然是人中龙凤，乐校长您教徒有方呀。”

乐不群道：“哈哈哈，中儿，忘了与你引见，这位墨启墨先生，乃是行走天下的大商贾，也是养气同道，咱们白鹿岩的贵客。”

令狐中有点小疙瘩，乐不群爱武成痴，素来看不起俗世商贾，今天怎么对这墨启这么客气。

他上前打开盛剑的锦匣，一道青光，浩然正气冲荡而起，把满屋子都照得一片雪白。恍惚之间，仿佛苍穹落下，置身云端。这份因剑气而起惊骇之情，此生还是前所未有。

“如何？”

令狐中不答，稳住颤抖的手，取剑使了一套冲灵剑法。气龙酣畅，淋漓发挥，人剑合一。收剑归鞘，脸上是难得的畅快，脱口说道：“果然是一把一等一的好剑，墨先生，失敬了。”

乐不群微微颔首，他了解他这名爱徒，虽只有三字，就是最高的评价。

“这剑，价值连城。”令狐中听到这剑的价码，顿时惊呆，“乐先生，这么好的剑，你竟然只要十两金子?”

十两金子，虽说对白鹿派来说也是笔大钱，但是身为养气士钱财都是身外之外，由此至宝，若以神剑养气，气龙修为也是突飞猛进。乐不群已经是二折境界，正等着再锻，此剑的到来可谓是天降甘霖。

“像这样的宝剑，只要放出一点消息，就会引来一场血雨腥风，一如那林家的辟邪剑谱。一个养气家族一夜陨落。”令狐中眼中一闪而过，如今的他，离二锻化龙也只有一步之遥。

“至尊屠龙，天下不从，神剑在手，谁与争锋。”墨启缓缓地站起身，目光落在令狐中手中，慈父看待女儿般的柔情，“这把将星宝剑乃是海底精金与沙场煞气所铸，每一样材料，都是价值连城。十两金子，连沾在上面的灰都买不到。”

“那你为何做这亏本买卖？”令狐中问道。

“令狐少侠，你听说最近那一句传言吗。天魔大乱，炎汉浩劫，东海变色，不眠长夜。”

“这不过是武林谣言罢了。”令狐中道，“我虽在思过崖，也听灵珊提过，大概是有什么人花了重金在暗中散布。”

“传言是真的，天魔星出世，邪书也已经苏醒。再好的剑若不能有一个好的主人，那就等同于一把废铁。”墨启恭敬地一拱手，“乐校长乃是养气宗师，这些年联合各地养气门派，为平魔大业鞠躬尽瘁，我只是一个后辈，景仰之情那是不必说的了。如今齐地已经为天魔推平，吴地也是岌岌可危，墨某以为，能重振乾坤的只有乐校长一人！”

“这……倒也是。”令狐中当着恩师的面，一个字也不好说。

乐不群脸上平静，摆手说道：“墨先生太抬爱乐某了。方今养气界，人才辈出，东州以商北达学为首，商北大院长闭关多年，只是等待时间，还有那后起之秀接印教授，在大沼泽以一人之力镇压十万妖兽。西域更有唐西达学坐镇，佛鼓山气满中天，四君子声动炎汉，孔孟来乃是炎汉朝至圣国师，教化天下。乐某蜗居这小小的白鹿小学，闭门造车，养气修为数十年如一日，何德何能，竟窃有这把绝世神锋？还请墨先生回心转意，带着剑快快下山，到橘壶渡口去。”

令狐中接着说道：“墨先生，你也许有所不知，我师父养气多年，他老人家已达成二折，臻于‘以气御剑’之境。你这剑虽好，那是寻常养气士化龙所用，也未必能入我师父法眼。”

乐不群闻声，额头一黑。

墨启听罢，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两位，不是墨某猖狂，你们口口声声说英雄，可商北唐西名为达学，实则争锋相对，从不以社稷安危为重，我一小小商贾，真不知当世哪里还有什么英雄！”

令狐中正要开口。

“中儿，不得无礼。”乐不群闻声而起，“墨先生，除却东西两极，中土南北纵横也多养气人物，少林重学，方证校长，他精研易筋长气，气龙二折后已臻化境，心地慈祥，为人谦退，乃是养气界德高望尊的名宿。这样的英雄，难道不配这把将星宝剑？”

“方校长一介秃驴，喜欢骗人，算不得英雄。”

“嵩山重学，左校长武功了得，智谋过人，他年纪轻轻就已二折，更多次想合并中原五大重学，与商北达学鼎足而立，才高志大，此人难道不算英雄？”

墨启哈哈大笑：“左校长奸诈小人，爱偷东西，算不得英雄。”

“那武当重学，冲虚校长，他钻研太极长气，冠绝当世，洁身自爱，从不去多管养气界的闲事，难道不算英雄？”

“冲虚校长教徒无方，弟子废物，算不得英雄。”

乐不群越听越生气，拂袖道：“这些人都是我同道好友，身份尊贵，没想到，在你墨启眼中却是一文不值。”他怒哼一声，背过身去：“中儿，送墨先生下山。”

“是！”令狐中早等着这一句，说道，“墨先生，以你眼光，我令狐中是不是要无地自容了？请吧。”

墨启大声道：“当世英雄，唯有乐校长一人，若是乐校长不肯买我的剑，我情愿把这剑丢下白鹿岩。”

令狐中听得有气，就要替师父回绝。

乐不群咳嗽了一下，突然叹了声：“哎，墨先生盛情，若是我不买，让宝剑蒙尘雪藏，那是我之过！那既然如此，中儿咱们就却之不恭了。你快去你师娘那里取钱。”

令狐中啊了一声，迫于师命，还是遵令。一个小时后，令狐中亲自将墨启送下白鹿岩，脸上总是轻松不起来。

墨启道：“令狐少侠，我好意上山献剑，你可不要多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快点走吧，不要再来我们白鹿岩。”

山门之下，乐不群目送墨启离去。他脸上洋溢着喜悦，如今脱离紫霞大道，改习辟邪长气，剑谱在手，怎么能没有一把好剑呢。由此神剑，三年内三锻化龙有望。

“哈哈哈哈，天魔大乱，商北自顾不暇，真是天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