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长公主年轻时仗着先皇宠爱，对皇上多有不敬，后来因为皇上逼迫她嫁去王家，兄妹二人的关系就更差了。淑媛入宫时公主已经出嫁，您又不爱与人说这些闲话，所以不知其中内情。奴婢还听说，皇上赐婚王爷和王妃时，长公主十分不高兴，找到皇上又闹了一场。”

姚淑媛回想起那日在李贵妃宫里，晋熙长公主扬着下巴占去主位，李贵妃也只能忍气吞声赔笑。她这样嚣张，看着是像敢和皇上叫板的人。

“那你说王家被连累没个好前程又是怎么回事？年初宫宴上，皇上还特意问了萱娘她爹身体如何，别的大臣对王家人也很客气，几位公子还年轻，过几年难道还能没有官职？”

莲枝扯了扯嘴角，点头认同，“是这个理儿，李贵妃必定是眼红王爷结了门好亲事，所以才说了这些胡话。莫说是大戌了，就是在北周，谁不知道琅琊王氏呢。”

“正是如此，王家虽说没帮上琮儿什么，但地位摆在那里，总不至于连累咱们王府。”姚淑媛心下稍定。

“只是......”莲枝咬着唇似乎很是为难，等姚淑媛问，她屈膝跪下，期期艾艾地开口道，“奴婢本不该多嘴，但若不说，总觉得辜负了淑媛对奴婢的恩情。”

“长公主挂念外嫁的女儿也是人之常情，可奴婢从未见过有岳家插手姑爷的家事。便说这回王妃生产，几个稳婆和伺候的人都是从京城带来的也就罢了，就连女郎的奶娘也是长公主选好的人，徐州这么大，难道就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奶娘？”

“淑媛，王爷与王妃夫妻之间感情深厚是好事，只是奴婢实在没想到，就连王妃提出让公主府的女官来管理内院，王爷竟也同意了。长此以往，王府岂不成了第二个长公主府，这些事传回京城，也不知皇上会怎么想。”

她言辞恳切，字字句句都是为武陵王府着想，难得的是又不曾恶意诋毁，听上去确实有道理。

姚淑媛因为她先前说的那句当年长公主不满赐婚找皇上大闹一场，心里有些不舒服，觉得王家看不上她儿子，再顺着莲枝后头的话一想，也觉得王昭萱太过依赖长公主府。

“你说的有理。”她慢慢坐回去，朝莲枝招手，“好孩子，起来吧。”

“人都说生孩子是鬼门关走一遭，长公主不放心女儿也没什么可说的，内院总管的事，府里两个管事还在试着，我想也不会真让什么女官来。”

“那放话之前也该问过淑媛啊，娘娘你宽厚，体谅儿媳妇，换个婆婆遇上这事，婆媳之间必定得生嫌。听说奴婢来之前王府是淑媛管家，王爷当初不是不喜您跟娘家走太近吗，换了王妃竟这样不同。”莲枝嘟囔道。

无论王家还是长公主，姚淑媛自知没有本事和他们斗法，所以不管莲枝说什么，她都能找到话来说服自己，只这最后一句戳中了她的软肋。

“别说了！”她厉声呵道，甩手把伏在膝边的莲枝推开，满脸怒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什么风言风语你都当真，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事！”

莲枝瑟缩着身子重重磕了几个头，嘴上讨饶，“奴婢该死，奴婢再也不敢了，淑媛息怒。”

“这些事我自有分寸，你以后不许再议论。”

“是，奴婢明白。”

姚淑媛胸膛起伏不定，拉着脸偏头不看她，“你下去吧，让须红进来服侍。”

莲枝垂着头懊恼地打开门，面对须红探究的目光，她哭丧着脸央求道：“我惹了淑媛不快，姐姐替我求求情吧。”

回到与须红的房中，她打来一盆水擦脸，摸着发红的额头撇了撇嘴。

自己费了这么多口舌，结果那傻子只听进去刘琮偏心这一句。

来了这么久，莲枝也看明白了，这个姚淑媛在武陵王府是受人尊敬不假，但也就仅仅如此了。大小事务她插不进手，刘琮的动向她也一概不知，跟着她日子过得省心，但自家主子的任务恐怕很难有进展。

她想起离宫前龙椅上的男人说的那些话。

他和晋熙长公主积怨已久，以为拆散了王谢两家的姻缘，王家必然对武陵王不满。武陵王妃自矜自傲且另有心悦之人，而武陵王粗野不羁，又心思敏感，这两人很难做一对恩爱夫妻。在皇上的预想中，长公主不厌弃武陵王都算好的，更别提帮这个女婿。

可这次回京后的种种，让皇帝不得不怀疑武陵王府和长公主府早已暗通曲款。王家名满天下，门徒众多，长公主府家财万贯，还有先帝的特许，准她豢养私兵，他不能不防。

莲枝便是为此而来。

获取姚淑媛的信任简直易如反掌，可惜这个女人实在没有什么利用价值，除了请安和偶尔来西院一起吃顿饭，莲枝连见到刘琮和王昭萱的机会都很少，更别提打探消息。

长公主和武陵王是否私下勾结她不得而知，但只明面上的来往就已经足够亲近了，这些大多因为他们之间的那个女人——王昭萱。

按皇上的意思，两府之间的关系越差越好，这对夫妻如今浓情蜜意，王爷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这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她抱臂站在窗前，看着院中来往的下人，心中升腾起一股无奈。

她本想从姚淑媛入手，挑起她们婆媳之间的矛盾，好搅得家宅不宁，可没想到人家压根不敢和王昭萱作对。

想起姚淑媛刚才突然的恼怒，莲枝轻蔑地笑了，自己今日说了这么多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知道了姚淑媛最在意的不是管家的权力，也无所谓屈服于长公主和王家的淫威，她最在意的是自己在儿子心里的地位，要是能借这个做点文章，说不定能有奇效。

莲枝对完成皇帝的任务已经不抱太大的指望，她现在想的是自己多少该做点什么，若能有成效更好，就算没能成功也不会比现在更差。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机遇竟会来得这么巧、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