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出对部分客人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但终究还是有些第一次来这里的人。

陆施琅为了安抚这部分的顾客，决定给现在在场的所有人减免三十块钱。

孙有山拿着话筒站在最前方，宣布了这件事，并且象征性的说了些场面话。

“不好意思打扰到了大家的用餐，为了给各位赔罪，等吃完饭之后大家可以向我们报一下桌号，我们会向你们退还三十元。”

有人高兴了，说道：“你们不要把那个人说的话放在心上！他给你们差评我给你们好评！绝对不会让你们受到影响！”

“就是就是！他也就只会动嘴皮子，也没见他做出些什么帮助那个小孩的举动。”

这些人生怕陆施琅把这个减三十元的决定收回去，纷纷说着好话。

有几个姑娘拿了一个碗和一双筷子，从自己面前的菜里夹了一些出来，其中肉居多，然后跑到外面递给了抱着毯子蹲坐在对面的小乞丐。

小乞丐犹豫了一下，接过来，暖暖的温度透过碗传递到了他的掌心，沿着手臂再流经四肢百骸。

女孩子温柔的笑容让他有些恍惚。

“谢谢姐姐。”

“快吃吧，”女生蹲在他对面问他，“你的姐姐长什么样子呀？我们也帮忙留意一下。”

小乞丐眼睛一亮：“真的吗？！她……她很漂亮！是世界上最最好看的姐姐！”

他把碗放在一边，站起来比划着：“她扎着一个很长的辫子！头上有个黄色的发夹，前几天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穿着蓝色的衣服，胸口这里还有一个图案，我在很多人身上都见过和她一样的衣服，比我高大概这么多，她比我大五岁，我今年十岁，那她应该是十……十五岁了！”

小乞丐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看到了最美好的景色，心生喜悦。

陆施琅靠在玻璃上远远看着这一幕，背后声音乱哄哄的，与眼前的景象截然不同。

纪匪正好路过，看了一眼那个方向。

“他姐姐应该不会认他。”

陆施琅没有回头，“就算认了，这姐弟俩也有很大一部分可能性不能再继续一起生活了。”

不管这个小乞丐是被丢掉的也好，还是被拐卖才成了这样的也罢，又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

纪匪的那句话其实还有后半句，不仅是他的姐姐，甚至于父母都有可能已经放弃了他。

纪匪：“你想让他来店里帮忙？”

陆施琅沉默片刻，随后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你知道的，不能雇佣童工。”

“因为……”纪匪的视线落在那个小男孩的身上，“他眼神清澈，放在店里他当吉祥物的反响可能会高于你，再说了，你这是收留不是雇佣。”

陆施琅曲起手指弹了他一下，不耐烦的催促道：“工作去，居然敢挖苦我，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

纪匪：“……”不是你问的吗？

小孩成没成年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正如纪匪说的那样，他只是短暂收留，并不是雇佣，更何况店里已经有了一个未成年了。

他终究不是一个好人，他愿意帮助这个小孩，但相应的，他也不是白帮，他需要考虑一下这个小孩能提供给他什么。

……吉祥物。

似乎也不错。

他看着和女生聊天的小乞丐，笑了下，低声道：“他的价值这不是很明显么。”

孙有山注意到了陆施琅这个笑容，收拾餐盘的行为顿了一下，问在他旁边收拾另一桌的纪匪：“老板他怎么了？笑的这么不怀好意。”

纪匪无辜脸：“我也不知道。”

孙有山：“……”

你不知道个屁，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刚刚才和他说了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纪匪的行事作风有些乖张难驯，总会提出一些令人难以预料甚至别人就算想到也做不出来的提议，虽然……他看起来其实蛮正常的，但貌似也只是看起来。

他可没有忘了这个人在第一天就敢把那些有权有势的富家子弟都打的满地找牙，而他当年第一个星期下来都有所收敛，别问为什么他这么怂，问就是相处太短他不觉得老板能替他兜住。

他也只是一个打工人而已。

他觉得他这样的想法才是正常的，当然也有可能纪匪本身或许就和老板关系匪浅。

等客人全部走光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小乞丐把毯子裹紧，缩成一团躲在巷子里的纸箱子后面，正打算一如既往的在这个地方休息。

头顶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声线清冷，只听着就觉得这是一个过分冷漠的人。

“你去睡休息室，要洗干净。”

小乞丐仰头看去，他认得这个人，好像是叫林满。

他懵着，没反应过来林满说了什么，或者更准确点来说，他不敢相信。

“什么？”

林满：“进去睡。”

小乞丐睁大眼睛，那双清澈的眼睛盛满了 各种情绪，小心翼翼的，高兴的，紧张的。

“真的可以吗？”

小乞丐很乖很容易满足，容易到只需要一个毯子就能熬过每一个寒冷的夜晚没有怨言。

乖到远远看着让他羡慕的热闹，想要靠近又克制着自己，静等着可能不知道哪个人心情好了点才会来和他说说话让他没那么无聊。

这双眼睛即使他此时身处在昏暗的天色里也依旧明亮，他身处低谷黑暗，也依旧能苦中作乐。

林满一时愣神，这样的眼神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过。

他的眼睛真的很好看。

……想要收藏起来。

林满收回目光，打消了心思。

真要收藏了一定会黯淡，那样就不好看了，还是算了。

“可以，跟上。”林满说完转身就走，也不去管小乞丐有没有跟上来。

小乞丐慌忙爬起来跟上去，紧紧抱着那个毯子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谢谢哥哥。”

林满没说话，径直带他去了休息室。

“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你洗完澡直接睡，明天老板会找你。”

小乞丐连连点头，乖乖的站在休息室里，脏兮兮的样子和这个房间格格不入。

等到林满也离开之后，小乞丐不经意的抬头，看到了监控。

他低下头当做没看到，缓缓勾起嘴角，低声说：“真好，又有住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