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季尧清一只手替他撑伞，另一只手被他牵着。

季尧清盯着被他抓着两根手指的手，再看看他不紧不慢的步调，干脆反手把他的整只手都握在掌心里。

夏君漾停下来看他一眼，接着开口道：“昨天醒来的时候，手有点疼，我不敢立即下床，怕像上次那样摔了，怕你知道了会心疼会自责。”

如果真是那样，季尧清确实会心疼会自责，只是此刻，他也觉得心中难受，就好像被挤压在了一处，让他觉得浑身都有些疼，连呼吸都是带着刺痛的。

他不知道夏君漾的身体不舒服，每天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虽然小吴会定时送汤药过来，但是夏君漾只说是补身体用的，他还特意观察了几日，发现夏君漾的身子除了有些虚弱之外，并无其他，也就信了他的话。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粗心，如果他对夏君漾多一点关心，是不是就不会如此迟钝，是不是就不会被他遮掩过去？

季尧清想着，他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自己，是不是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觉得说了会加重自己的心理负担，所以宁愿自己扛着？

“我只是有点习惯了。”夏君漾如此道，“在外的那几年，我几乎都要靠自己，虽然君懿也在，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事情要做，我总是麻烦他也不好。”

季尧清闻言，看着他道：“我看你是小麻烦不断，大麻烦就想着靠自己解决。”

啊。

夏君漾挑了一下眉头，被看出来了啊！

“我又不是不能解决。”夏君漾低声道，他觉得自己也还行，当然除了这副身体，不过每次看到季尧清为他的身体而着迷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哪哪儿都可以了。

季尧清拉住他的手，让他停下脚步，“漾宝，我觉得你可以反过来，小麻烦自己解决，大麻烦交给我们。”

“我们？”夏君漾粲然一笑，“清宝，你希望我把麻烦都丢给你？”

“我们”当然是指除了夏家人之外，还能有个季尧清。

季尧清点头，“你可以先试试，不满意再另说。”

“所以这种事情也有试用期？”夏君漾歪着头看他，忽然觉得很想笑，要是不满意的话他还能把季尧清打一顿还是怎么着？

“看你。”季尧清想着，自己要是没能让他满意，那就做到让他满意为止。

看他？夏君漾觉得，季尧清就这样牵着他的手，都能让他满意。

即将走到车旁之时，夏君漾忽然问：“要是有一天我离你而去，你会怎么样？”

问出这句话之后，夏君漾就一直盯着他看，如果，如果季尧清以后又是独自一人，过着日复一日按部就班的生活，那他会觉得更孤单吧，因为曾经拥有过，所以失去的时候就会更加失落更加难受。

季尧清僵在原地，一时不敢扭头看他的脸，握着他的手用力了一瞬又松了力道，但也没有完全松开，他的手心里瞬间冒出了冷汗。

什么叫离他而去？季尧清不敢深想，可是心中早已有了猜测，他不敢相信，也不希望是那个答案。

耳边似乎传来轰鸣，季尧清在那一刻什么也听不到了，他的眼前瞬间模糊，但他还记得不能松开夏君漾的手，另一只手里的伞掉在地上，俩人暴露在炙热的日光下，地上的人影很短，几乎成了一团。

一阵风吹来，掉在地上的伞晃动几下，没有被吹飞，夏君漾低头看着地上的伞，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这把伞，风小的时候还能勉强待在原地，若是大风吹来，就会被裹挟到不知名的远方，不得自主。

可是季尧清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没有松开，所以他不会被狂风带远，那他就再努力一下，他不希望季尧清孤身一人，孤独的感觉很难熬，尤其是拥有过热闹之后的孤寂。

季尧清是他的主动选择，夏君漾觉得还是得负责一点，今天这话，或许不该问出来，但是他有一点想知道，而且若是反过来，由季尧清问他这个问题，他应该会好好思考再回答。

“清宝，别想了，我们先回去。”夏君漾拉着他的手，不想在烈日之下，季尧清的手确实一片冰凉，比他的还凉。

季尧清红着眼睛看着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点哽咽，“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你不要我了吗？”

夏君漾怔在原地，忽然一滴泪从他的左眼流出来，他眨了眨眼睛，脑海里一直回响着季尧清委屈至极的问句，可怜兮兮的，还带着乞求，他抬眼看季尧清的脸，一如他刚才的语气一般，可怜兮兮的，还带着乞求。

“没有不要你。”夏君漾靠近他，脚尖抵着他的脚尖，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抱着他，“清宝，对不起，今日不该跟你说这些。”

对不起，我总是给你带来难过。

对不起，我好像没有快乐的能力。

季尧清松开握着他的手，紧紧的搂着他，弓着背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蹭了蹭，“不要说‘对不起’这三个字，你答应过我的。”

“好，不说。”夏君漾很快就应声，他在心里悄悄说，这样季尧清就不知道了。

他也想过，如果他是季尧清，应该早就没耐心了，每天都在挑战着他的底线，稍微一点不如意就会不开心，还总是情绪低落，总是胡思乱想，总是藏着心事不说出来，还那么的娇气，连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小事都做不好，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漾宝，不要随意猜测我的心思，我比你想象中的更爱你。”季尧清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沉静，他揉了揉夏君漾的头，松开他，捡起地上的伞，带着他往车旁走着。

夏君漾瞥他一眼，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恢复平静了，刚才不还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吗？夏君漾疑惑的想。

回到车上，终于隔绝了外面的热气，夏君漾找出湿巾擦汗，又仔细擦了擦手，一抬头，发现季尧清正盯着他看，眼里含着他看不懂的情绪，有点奇怪。

还不等他再看仔细，就被季尧清伸手一抱，夏君漾很快就落在他的怀里。

“清唔......”夏君漾刚张口，就被他用唇舌堵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