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淼不用猜就知道，现在的杭亭一定非常生气。

因为她用树叶子把随行记录给挡上了，如果大晚上杭亭也在坚持不懈地看她的视角的话，此时的视野应该变成了一片漆黑。

她可不希望在她逗弄苍云的时候还有第三个人来围观，光是想想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偏偏祁淼没有办法将录进去的声音也一起隔绝，这就更怪异了。

“砰——”

随行军官眼睁睁地看着上将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不仅吓了他一跳，旁边所有的裁判也都身子一抖，面面相觑然后低下头来，还以为是谁又惹到杭亭上将不高兴了。

站在军官的角度，能看见杭亭面前那一小块儿展示选手随行记录的显示屏变成了全黑，可上将的耳机还戴在头上，音频显示正常，那就可以排除是记录仪故障的因素。

选手故意遮挡随行记录，是会被判定为违规操作的。

军官刚想开口，被杭亭锐利的眼神一看，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也是会看人眼色行事的，上将都还没说什么话呢，哪能轮得到他一介小人物发表看法。

杭亭的心情实在是糟糕透了，他就知道，果然那个肖云就没安好心！

或许现在应该叫他苍云了。

杭亭知道是祁淼故意不想让他看见画面的，他不会怪罪祁淼，只能将全部的怒火都发泄到苍云身上，于是他就盯着漆黑的屏幕听完了全程。

苍云颤抖的声音，和暧昧的话题，着实令人难捱，仅仅是这样听着，就能让杭亭青筋暴起，成功报废一只名贵的茶杯。

更别提那苍云居然还是祁淼的故人，哪有故人是他阴险狡诈的，平时从没露过面，一上来就将自己肖想的意图暴露了个一干二净。

苍云怎么配？！

奈何这是祁淼，杭亭就算再不情愿，就只能将满心满眼的苦痛和酸涩通通都吞进肚子里。

无论是杭亭、沈清河，还是新加入的苍云，在表明自己的心意之后，相当于是完全把主动权放在了祁淼的手上，他们都做了祁淼的狗。

原本的自己都变得面目全非了，他们变得忠心，学会嫉妒、挑衅，失去理智和判断力。

祁淼成了现在横在三人之间一座大山，他们互相都猜忌对方是否背着自己多获得了山的青睐和恩赐，山顶融化的雪水倾斜着向谁多眷顾了几分。

……

这么一会儿，祁淼就搞崩了两个人的心态。

不过她根本不在意杭亭的心情如何了，她自己愉悦了才是最重要的。

她的手还按在苍云的手腕上呢，似乎是被祁淼的举动吓到了，苍云眼神躲躲闪闪，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苍云捏着抑制贴的那只手还僵硬地举在半空，进退两难。

他的耳朵红透了，因为这比预想之中的结果要好太多了。

祁淼没说难闻，万幸。

他的潜意识是想要纵容祁淼的，只要祁淼想的话，这抑制贴就算是成了无用的废纸也都没所谓，可苍云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应该重新贴上去，将信息素隐藏，不然总归会显得自己太过于轻浮孟浪。

祁淼什么别的意思都没有，淡淡的苦橙和雪松香气，还怪助眠的。

她放松又惬意地躺在软乎乎的垫子上，苍云似乎砍了很多草，完全感觉不到硌，兽皮很大很温暖，如果忽略苍云的话，祁淼甚至能在上面打滚。

睡觉的时候，她把防弹头盔摘下来了，让头发和头皮呼吸一下。

因为在野外，没有仔细收拾自己的条件，发现的水源要优先被用来保障身体的水分，祁淼根本没有机会洗头，头发经过头盔的压迫，死气沉沉地贴在头皮上，发根还油腻腻的，确实有些难受。

她没敢用手去摸自己的头发，蜷着身子调整了一下姿势。

虽然底下的垫子很软，但身上的防弹衣还是硬硬的。

“先留着嘛，就这种淡淡的味道也挺好的，你等我睡着之后，再把抑制贴粘上吧。”

苍云尴尬地坐在原处，祁淼没理会他，把他全然当成一个工具人。

“我睡觉啦，后半夜你累了就叫醒我，咱们两个交替守夜。”祁淼闭上双眼，“晚安喽，苍云。”

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她就这样独自决定了。

苍云在她面前格外顺从听话，甚至从没说过一个“不”字，除了祁淼逗他玩似的说要赶走他。

这种被重视的滋味还不算太差。

这些日子祁淼不断感受着与过往不同的情感，那些曾经被她有意或是无意忽略掉的情愫都在她的面前一点点被显现，祁淼后知后觉，自己真的有在被爱。

这份爱很多，来自不同的人，像蜜一样裹挟着她，同时却也带来了沉重和负担。

这种感觉虽然陌生但遇到过很多次，她总是不愿意深入地去想。

在入睡之前，祁淼总是习惯性地思考很多不相关的事情，这也导致她入睡没有那么快。

她借着微弱的火光悄悄睁开眼，偷瞄到苍云的手已经放下了，背对着她，肩膀宽阔腰身紧窄，是光是看背影就知道身材很好的那种。

淡淡香气仍萦绕在鼻尖，他听了祁淼的话，要等到她睡着了再把抑制贴粘回去。

苍云的听力出众，敏锐地察觉到祁淼的呼吸乱了一瞬。

他回过头来，正对上祁淼直勾勾的眼神。

苍云：“……”

他窘迫地又把头扭转回去，听见祁淼的一声轻笑。

祁淼的笑是各种意义上的引线，既牵引了他的四肢百骸，驯化他为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又燎着了他深埋于心的火药，在苍云的体内引发一场无声的山崩地裂。

即使在如此寻常的情景之下，即使祁淼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即使她只是笑了一声，什么都没有做，也抑制不住苍云的心动。

那可是他失而复得的宝物啊。

心跳得太快了。

心跳的声音太大了。

他无措地捂住心口，试图用物理方式让不受控的心脏冷静下来。

祁淼的呼吸声逐渐平稳，白天的赶路消耗了不少的体力，虽然她没喊过累，但不代表身体没有变化，她有意地将大脑放空，很快便睡得熟了。

苍云总算能将抑制贴粘回自己的手臂上了，一直挽着的袖子也放了下来。

不知怎的，他的心里竟有些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