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河挨个和前排几位对叫嚣得最厉害的几位问好，像含着剧毒的蛇类吐着信子和猎物打招呼，他笑得很是温和，面上摆出一副彬彬有礼的姿态，说出的话语却像刀子一样锋利，直戳人的心窝。

空气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在豪门纨绔的圈子里，大家都对彼此的劣迹心知肚明，但很少人会把腌臜事挑明，摆到台面上来。

被他点到名的富家少爷们显然是被戳到了痛处，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其他人则露出愤恨不平的表情，两条腿则不听使唤一般，十分滑稽地在后退。

很快他就为祁淼杀出一条血路，密集的人群很快就散开来了，方才的吴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连假笑都快挂不住了，却碍于沈清河的势力与地位，不敢跟他撕破脸。

不知为何，祁淼看着这样的沈清河，总有一种“他突然间支棱起来了”的感觉。

她明明本就知道沈清河并非是容易招惹的人，但在平日里与他相处时还是不知不觉就放下了防备心。

或许是一直以来他都将自己摆在一个极其低的位置，卑微得近乎要埋进土里，乖顺得过分了，当真应了他说过的那句话：哪怕是要敲碎他全身的骨头，也会将棒子叼到祁淼的手中。

祁淼自然看吴少他们不爽，但有些事情若是要她亲自解决，只会脏了自己的手，相比之下，沈清河就是一个很好的挡箭牌。

她被沈清河拉着，离那群挑梁小丑们远了些，垃圾不见了，似乎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清新许多，祁淼接过他递来的石榴汁。

窄口的高脚杯中，浓稠的石榴汁被灯光一照，显得更加鲜红，像是从动脉中流出的新鲜血液。

或许这个比喻血腥了一点。

但祁淼看见沈峙向她直冲冲地走过来时，第一时间的确联想到了他脸上被瓷器碎片划出来的伤口。

第二次见面，沈峙他不负众望，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笑。

即使是穿着低调的黑色西装，也掩盖不住他瘦弱得像是一条细犬，祁淼一眼便看出来他那十分怪异的垫肩，违和得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根本撑不起来，再加上沈家二少平时沉溺于纵情享乐，作息日夜颠倒，再厚的粉也盖不住他眼下的青黑。

不过他胸前的紫色蝴蝶胸针倒是十分显眼。

沈清河的身上也有，蓝黑相间的蝶翼展翅欲飞，逼真得像是精心制作，保存完好的标本，祁淼发现这似乎是象征着沈家身份的物品，沈念的则是橙色的蝴蝶。

在她刚刚刷新的认知里，沈峙和沈清河是亲兄弟。

除了相同的姓氏之外，没看出来他们哪里相像了。

祁淼只扫了他一眼，有点想笑，赶紧再看看身旁的沈清河，洗洗眼睛。

同时，她果断与饮品桌拉开一段距离，万一沈峙一会儿气不过，又开始发疯摔杯子怎么办，他可是有前科的人，她的白裙子沾上饮料可是很难洗的。

才劝退一群人，这下又来一位不长眼的，还是老熟人，沈清河将香槟一饮而尽，迅速切换到战斗模式，警惕地挡在祁淼身前。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似乎混进来了一位不识趣的灰姑娘。”一上来，沈峙就无视沈清河，矛头直指祁淼，“听说我亲爱的弟弟有了一位女伴，没想到还是你啊。”

“啊，又见到你了，沈二少爷。”祁淼面色不改，“没想到你脸上的伤好得这么快啊？上次我记得可是流了很多血呀，一定很疼吧？”

她的眼中不带一丝恶意，表情也是十分的真挚，仿佛是真的在关心沈峙的伤势，偏偏是这样，才有极大的杀伤力。

祁淼火上浇油，“不过沈二少爷跑得倒是很快嘛，你被扔出饭庄之后，我没一会儿也走了，没看见你的半点影子，看来腿脚还算利索。”

被保安架着从沈清河的饭庄里赶出来，一直都是扎在沈峙心里的一根尖刺，这事儿虽然闹得不大，但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害得他在自己的圈子里被人暗地里取笑，影响力也不复从前，再也不是那个惹不得的沈家二少爷了。

他自然是不甘心，可又没脸面去找父亲沈城告状，只能将一肚子委屈说给自己的母亲，母亲是沈家的当家主母，定会给自己做主，将沈清河好好收拾一顿。

可他脸上的伤口不仅没能换来母亲的怜惜，反而是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母亲不仅不向着他，还罚他关了七天禁闭，不许出屋，为了防止他偷跑出去玩乐，连卡都给他停了。

在之前沈清河没权没势的时候，沈峙欺负他时，母亲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然当做没看见，这还是第一次为了沈清河而罚他。

这让沈峙如何能不恨？

祁淼亲眼看见沈峙那张丑陋的脸一点点变得扭曲，眉毛拧在一起的动作让他松垮的脸上瞬间多出几道皱纹，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嘴里喘着粗气，好像爬坡的老火车。

嗯，还是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味道，才刚刚说上两句就破防，心理素质还是那么差。

沈峙气得全身发抖，指着祁淼的鼻子骂道：“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女人，别以为搭上了沈清河就能进我们沈家！你这样的货色，就算脱光了站在我面前，我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还有你，沈清河，你别以为自己现在混得好了，就能真成我们沈家的人了，认清你自己的身份！”

尽管站的地方偏僻，还有乐器演奏的声音掩盖，但沈峙一急起来就顾不上出丑了，用的音量不小，还是吸引了周围一小部分人好奇地朝他们看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他说了什么内容就先放在一边，祁淼最不喜欢别人拿手指指她。

她盯着沈峙不停颤抖着的手指，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没有教养的渣滓就应该吃些苦头，如果把他的指骨一截一截掰断的话，他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有意思。

会露出惨叫吗？会跪在地上，惨白着脸痛苦的哀嚎吗？

他那张欠撕的嘴，还会说出那么肮脏的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