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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归安

作者:苍山的星野薰 | 分类:古言 | 字数:34.7万

第34章 不疼

书名:燕归安 作者:苍山的星野薰 字数:2317 更新时间:2024-11-16 13:40:47

纪寒云从未被这般疾言厉色的质问,虽说她心里有些这样的想法,也由不得一个侍卫这样逼问。

“大胆!来人呐……”

“二夫人忘了,阿辞不是府里的,拿的银子份例也是大房那里领,不劳烦二夫人越俎代庖,把按份例该分的栗子还给我们。”

二夫人瞧见他就头疼,还是小厨房的徐妈妈上来解了围,

“各房的份例都是有定数的,这不,都分下去了,没有多余的了。”

见阿辞脸色沉下去,怕这魔星又在这闹将起来,忙又道,

“锅里还正炒新的呢,你要是要啊,自己去里头拣去。”

半米大的大铁锅里,棕色栗子被裹挟在乌黑铁砂里,铁砂被烤的滚烫,全凭大铲子搅拌炒匀,翻炒滤掉铁砂,给栗子上了糖色,再待炒出裂口,才算入了糖味。

纪寒云示意,婢女将翻炒的大铲子拿走,冷冷地立在二夫人身后。

二夫人抿唇笑道:

“你既然要,那就自己拿手在里头拣吧,我在这看着,看看你这忠心耿耿的侍卫有多大本事,要是边拣边剥栗子皮,就由得你多拿一些走,单拣,就只能拿份例的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阿辞一言不发上前,拎起小篮子,俊俏的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径直将手伸向铁锅去翻找炒好的栗子。

阿辞骨节分明的手掌虽被刀剑磨出了一层薄薄的茧子,但也禁不住铁砂的滚烫热度,“呲”轻轻一声响,是阿辞手被烫的声音。

阿辞用手快速地在铁锅里翻找,将铁砂拨开将炒开的栗子一个一个挑拣出来。

捏住栗子在其中间掐一条竖直的小缝,轻轻一掐,就着滚滚热气趁热将栗子整个剥出来,捻起来轻轻丢进铺着干净软布的篮子里。

铁砂滚烫,十指连心,二夫人皮笑肉不笑的抱手看着,阿辞的手被生生烫出燎泡,疼得钻心。

铁砂坚硬粗粝,又磨又烫,大滴大滴的汗从他额上流下来,顺着轮廓清晰的下颌线,滑入不知名的所在,他的唇紧紧抿着,线条冷硬。

阿辞挑拣出了三十来个栗子,比惯例的份额还多了十个,二夫人瞧得无趣,本想看这小子鬼哭狼嚎,痛哭流涕地后悔招惹她。

没想到这小子骨头这么硬,这么被烫也一声不吭,瞧着也是累了,帕子掩面打了个哈切,喊了停。

笑道:

“你这小子倒是皮糙肉厚,今日也算了,不和你计较,领了东西就赶紧回去,别在这碍眼了,人来人往的。”

阿辞取了篮子,回院子里去,在院门口顺带带了一直踌躇踱步的盼儿一道进门去。

小小的沈静安正捻着针,细细地绣帕子上一只小鸟,觉着犯难,刚撂下针线,阿辞和盼儿就进了屋门,见到两人情形,沈静安一下子愣在原地。

盼儿发髻还是乱糟糟的,胖嘟嘟的脸颊上一个红红的巴掌印还没消下去,眼角也是红红的,不敢直接抬头看沈静安。

阿辞背脊上的汗沾湿了衣衫,紧紧贴在背上,显露出少年人初长成的挺拔身型,额角的发也是湿漉漉的,脸倒是擦过了阿辞的手收在袖子里。

沉默地将手上的小篮子放在桌上,转身就要走,却被沈静安一声唤住。

沈静安沉静了脸色,将盼儿拽到身前,细细看了她的脸,询问了缘由,盼儿起初不愿意讲。

沈静安第一次冷了声音,问道:

“问了你就好好讲,有什么不好的,有我担着。”

盼儿这才哭着道出今日的情形,二小姐是如何唆使翠儿和自己争抢,二小姐又是如何为难人。

沈静安静静地听了,温言盼儿道:

“我知道了,你今日也受了委屈,先下去好好收拾一下衣裳头发,拿药膏来细细敷了,仔细你的脸留疤,待会儿请安,我自会好好问问二妹妹。”

沈静安转身,抬头望向垂首在一旁立着的阿辞,阿辞又高了许多,沈静安看他得微微仰着头,他不再和刚捡回来那般单薄,身上还只穿着单薄的衫子。

却也能看出少年人的高挑蓬勃如小白杨树般的身形,红发带束起高马尾,干净又利索,琥珀色的眼被掩在长睫下,看不出神情。

阿辞默默地将小篮子搁在小几之上,盼儿吸了吸鼻子,凑过去一看,惊呼出声:

“栗子?还是剥了壳的,栗子不是被二小姐踢翻了吗,这里怎么有这么多。”

阿辞哑着嗓子轻轻道:

“我找二夫人要的,二夫人在小厨房呢。”

沈静安上前一把将阿辞藏在袖子里的手拉了出来,阿辞单衣的颜色浅,唯独袖口处有些脏污像染上了黑灰一般,一进门她就注意到了。

阿辞最爱干净,万不会搞成这样,且手一直在袖子里若隐若现,像是刻意隐瞒一般。

她深知自家二叔母并不是面上看着的高贵疏离,事关二姐姐,二叔母不会这般好说话,怎么会平白给阿辞补了份例。

瞧见阿辞的手掌,盼儿惊呼出声,阿辞手掌被锅里铁砂抹地黑黢黢的,脏倒是不打紧,主要是修长的指腹被燎出一个又一个燎泡。

有些还嵌了铁砂在里面,十指连心,她拉的动作牵动伤处,阿辞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随后,犯了错般连忙慌乱地将手挣脱,又要往袖子里躲。

“别动,脏。”

“盼儿,去取小镊子,干净纱布,银针再打一盆温水来,把我妆奁最下面那个天青色小瓶子取来,快。”

沈静安没理会阿辞的小小反抗,攥紧了他的手腕,让阿辞坐在梳妆台的绣凳上,先用温水细细洗了他的手,用细软的绢帕擦净水渍。

小心翼翼地用银针沾了一些药将燎泡一个又一个小心地挑破,将血水放干净后,厚厚涂抹上一层金疮药,小心地又用纱布细细包了起来。

阿辞只见得她轻轻朝伤口吹气,温热的鼻息若有似无的略过他的手掌。

抬眼看去,只见得小姑娘鸦羽般的长睫轻微地抖动着,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鼻子有些红,他刚想说其实没什么的,小伤而已,又不是女人留个伤疤倒也无妨。

两滴晶莹的眼泪扑簌簌落在阿辞的手上,阿辞一时愣住,抿紧唇,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由得小姑娘忙前忙后。

“疼吗?”

沈静安仰头看他,眼尾和鼻尖都是海棠色的薄红,亮而黑的杏眼噙着一汪清泉一般的泪,将落不落,堪堪悬在眼眶里。

“不疼。”

阿辞轻轻道,用还算完好的手背给沈静安揩掉挂在脸颊上的泪。

“这伤一点也不疼,你别哭了,去吃栗子吧,热的栗子,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