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泰拉，黄金宫殿。

温度常年处于零下的王座殿中，矗立着一道苍白瘦长的身影，无论是肉眼亦或是鸟卜仪都无法清晰地捕捉其身姿轮廓，仿佛其游离在现实与虚幻的边缘。

康拉德·科兹笼罩在从穹顶照下的冰冷光芒中，双臂如羽翼般展开，无血色的嘴唇微微颤抖，低语着佶屈聱牙的祷词和赞诗。

一枚自内而外散发出无穷变幻之光的眼球漂浮在他的面前，其中的扭曲畸变之光如蛇般钻进午夜幽魂的七窍……不……从眼球那充满憎恨的怨毒眼神可以看出，它是被更加伟岸的力量所强迫的。

它只是被放在案板上的水果，被肆意榨取出其中的甘美果汁，只留下一层有毒的外壳，被抛弃在亚空间的洪流中。

康拉德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单膝跪倒在黄金王座之前，向着人类之主垂下他骄傲的头颅，说：“父皇，这副残损之躯让您如此劳神费力，我实在是无法不感到羞惭……”

+免礼平身。+

欧姆眼中倒映着千亿万道符文，每一道符文都象征着一颗被人类征服的行星，万机之神在瞬息间处理着足以让沉思者阵列过热的政务，同时慈爱地用灵能将自己的第八个孩子从地上扶起。

+如此一来，你的亚空间本质便已经彻底修复。在未来的数十年间，你会因为这股来自奸奇本源的能量而在预言中看到扭曲的图景，切记要保持理智和思辨，用理性去判断哪些预言能够相信。还有……+

听着父亲絮絮叨叨的叮嘱，康拉德无奈地点头应下，同时说道：“父皇，我已经能够完全控制的预言能力。只要我不想，就不会看到半点未来，您不能再把我当小孩来关照了。”

+胡说什么！在我眼里，你和你的兄弟姐妹们永远是需要照顾的孩子。+

欧姆审阅着圣血天使军团上报的血棺技术（原本是一种极其高效的星际战士改造手段，因帝国境内现在全员阿斯塔特，所以此处血棺为一种高效的肉体损伤修复技术），同时从王座旁的马卡多手中接过一份长长的名单，对午夜幽魂说道：

+第八军团开拨前往乌兰诺前线，从旋角-拉莫斯方位侧面切入战场，协助第十一军团的正面攻势。我的孩子，让那些鲁莽的兽人，感受到属于生物本能的恐惧吧。+

“您终于允许我出战了！”

康拉德激动地浑身都在颤抖，惨白的嘴唇之间咧出细长尖锐的中空犬齿，细长的手掌如某种怪异的大蜘蛛般抓握住了他自己的身体。

帝皇子嗣的口中吐出冷凝的雾气，他竭力维持着平和的声线：“我已经闻到了甜美的恐惧……父皇啊，我定然不会辜负您的期盼！”

午夜幽魂匆匆行了一个天鹰礼，拉起披在肩膀上的深黑斗篷拢住身躯，他的身形倏忽间崩散成一缕无定型的黑雾，转瞬间便消失在了王座殿中。

涤罪圣蝠的身影刚刚消失，侍立在黄金王座旁的马卡多便开口说道：“欧姆，我还是认为应当剥夺基因原体们在皇宫中开启亚空间通道的权利。”

欧姆看着羊皮纸上的一个个名字，奇怪地问道：+哈利啊哈利，难道你还在担心他们会背叛我吗？顺便一问，这些名字代表着什么？+

“这些是认为应当对异形俘虏实施人道待遇的官员。还有，别转移话题！”

哈利撕下脸上的灵能伪装，露出他翠绿的眼睛和额头上闪电状的伤疤，永远不服帖的头发把粗麻斗篷的兜帽都撑起了一角。

他严肃地盯着老友的眼睛：“我的职责就是不计一切代价保证帝国的存续。基因原体们是最强大的战士和刺客，拥有着最旺盛的欲望和最耀眼的灵魂，如果他们受到混沌蛊惑而背叛你，那对帝国造成的损伤将不可估量。”

+本人在上啊，哈利，你说话越来越像赫敏了。+

欧姆无奈地用闪电爪撑着下巴，说：+首先，我确信我的孩子们不会背叛我。其次，就算他们背叛了我，也无法对帝国造成任何损伤。除了我会因此失去数个子嗣之外，帝国不会因为缺少了原体而无法运转。+

“你太自负了，欧姆。”哈利的眉毛拧在了一起。

+狂人，疯子，昏君，独裁者……无论是何种骂名我都能接受，因为我和我的孩子们共同组成了人类手中最好用的工具。我对他们的爱不仅仅出于亲情，同样出于对工具内部零件的关心和保养。再说了，哈利，难道你会以为，我没有在孩子们的体内留下后手吗？+

这一刻，欧姆的眼神冰冷且残酷，其中没有丝毫的人性和怜悯，如同一台由无情理智构筑的机器。哪怕是哈利，在接触到帝皇的目光时，也不禁感到了从灵魂深处升腾而起的痛苦。

属于欧姆本人的痛苦。

“出于帝国宰相的角度，我认为你的想法没有差池。但出于朋友的角度，我认为你的做法太过极端。欧姆，老友，我期望你能在神与人之间找到属于自己的平衡。”

+当然。+

欧姆的语调陡然轻快起来，他抖了抖那份长长的名单，说：+这些对异形产生怜悯之情的人，立刻安排审判官前去处决。让其他官僚好好看看，对敌人产生同情的下场。+

这下反而轮到审判庭的头子犹豫了，哈利沉吟了片刻，说：“这些名字背后都牵连着大量的家族和势力，包括众多立下彪炳功勋的军人。这种程度的大清洗会不会……”

+那就把他们的家族和势力一同处决清洗，上到老者下到婴儿，一个不留。+

欧姆平静地将名单递还给哈利，同时附上一句话：+帝国内部已经平静太久了，是时候让公民们好好看看，这些踩踏到帝国底线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哈利接过名单，问道：“如果有人对你的决定提出异议……”

欧姆淡淡一笑：+帝国最不缺的，就是人。+

“我明白了，陛下。”

————

黄金宫殿，帝皇的房间。

褪下真一盔甲的欧姆靠在床头，一百三十米的身体舒展在长达一百五十米的床上。他的膝头放着一本厚重书籍，上面记载着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帝国境内境外发生的大小事件。

忽然，一只粉白的脚掌踩上了书页，阻止了帝皇翻页的动作。

菲奥莉娜气呼呼地叉着腰站在欧姆的大腿上，仰起头看着丈夫的面孔：“你这家伙！干嘛要把我做出的决定用你自己的名义下达下去！那样骂名不就落在你头上了吗？！”

+F·F……+

欧姆笑着想要将妻子从膝头抱起来，却反被她跳起来揪住了领子。看着她脸上的怒意，帝皇也只能举手投降，说：

+你知道阴阳调和的道理吧？如果你和我一样，都是严厉且残酷的，那么帝国将处在长期的白色恐怖之中。而现在，你依旧是仁爱的圣皇后，给予公民和官僚疏解压力的途径，这样才能维系政治环境的长期安定。+

“你把我也当成了你的工具？”菲奥莉娜恶狠狠地问道。

+出于一名丈夫的自私，我无法容忍可爱的妻子蒙受不属于她的骂名。+

看着丈夫脸上那一抹大男孩般的固执，菲奥莉娜呆愣了片刻，然后重重地吻上了欧姆的嘴唇。唇枪舌剑往来交错良久，她软软地伏在了欧姆的胸膛上，埋着脸含混不清地说道：“你就是个自以为是的混蛋，欧姆·弥赛亚。但是，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