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嘭！

刚刚吐出一个单词，保禄三世的喉咙就瞬间爆碎，他那可以煽动他人内心欲望的舌头更是在同一时间燃烧起了血一般猩红的熊熊烈焰，将他的喉咙和舌头同时烧成了焦炭！

不可言说！

这怎么可能？！

保禄三世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的身体已经受到了真神的注视，得到了可以轻易颠覆这个世界的力量，怎么会因为和一名凡人对话而受伤呢？！

他想要回忆起这名凭空出现的长发男人的面孔，但是刚刚产生了这个想法，保禄三世便感觉自己的大脑就像是被无数带着倒钩的钢针刺穿拉拽，带出一片又一片淋漓的血肉，混合着无边无际、超出认知范畴的剧痛！

哪怕是对面前的存在产生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思考，都要面临死亡般的痛苦。

不可直视，不可言说，最重要的是……不可揣测！

即使是受到了邪神的注视和赐福，保禄三世依旧没有资格，以任何一种方式，去观测面前的高大而壮美的男人！

直到这一刻，保禄三世才真正明白，自己向神明宣誓，要将天鹰帝皇杀死的时候，那些端坐在无定虚空中的存在，为何会发出低沉的嗤笑。

自己的行径，就像是一只刚刚学会了切割木棍当作武器的蚂蚁，就想要去挑战一支连山填海的浩瀚军队一般。

可笑至极！

冷汗从保禄三世的面庞上滑落，滴在教皇大厅前广场的大理石地板上。他不敢看，不敢听，不敢想，在成为祝福者之后，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不受自己的控制。

在位格受到极致压制的情况下，哪怕是面前的存在眨眼的力气用大了一些，自己也会当场爆碎成满地的血肉！

圣吉列斯沉默地起身，灵能涌动，震碎了插满后背的长牙。

大天使低着头，惭愧和愤怒的情绪充斥着他的脑海，深感无颜面对父亲所托厚望的他，甚至不敢看面前这道灵能分身的眼睛，只是轻声说道：“父亲……”

“抬起头来，我的孩子。”欧姆轻拍圣吉列斯的肩膀，将手中的忒勒托斯之矛递到他的面前，“你不必为此感到自责，就连我都会犯下错误，你又如何能保证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正确的呢？说实话，我很高兴你会犯错，因为这恰好证明了你是一个凡人，而不是高高在上、全知全能的天使。最重要的是，你能否从自己犯下的错误中改正过来，并在未来遇到相同的境遇时，做得更好。”

“我……”

圣吉列斯抬手握住了矛身，他缓缓抬起面孔，注视着欧姆那深黑无光的双眸，黑水晶般清澈的眼眸中再无优柔与寡断，只是燃烧跳动着坚定冷酷的火焰。

“我会用我的行动，向您证明我的决心！只因我将不负众人的期望和敬仰！不负英魂对我的鞭策和进谏！不负圣吉列斯之名！”

瞬间，圣吉列斯全身燃烧起了血色的火焰，将他身上的金甲熔化重铸，胸口那被保禄三世击毁的位置上，浮现出了四枚中央有着一道漆黑血纹的宝石。

这不仅代表着用生命将他警醒的凡人小队，更是分别代表着“英勇”、“正直”、“荣誉”，而最中央的那枚最大最鲜艳的宝石，则是代表着帝国与混沌战斗的根基——“牺牲”！

巨大的肩甲上，圣吉列斯分别承担着“诚实”和“公正”，他将不放过任何一名混沌异端，平等地将这些人类之敌屠杀殆尽。

“谦卑”、“怜悯”则排列在他的双膝之上，八种美德同时闪耀，将圣吉列斯体表的火焰瞬间吸收，化为了一把巨大的银刃重剑，其剑锷上的血红宝石闪闪发光，那代表着天使的核心与本质：“灵魂”。

此乃，染赤之刃！

永远不要忘记，自己的体内，燃烧着与人类相同的存在！

看到圣吉列斯的眼神，欧姆露出了一抹满意的微笑，灵能化身松开了握住长矛的手掌，往后退了一步，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同时带走的，还有那一支凡人小队，整整九人的赤诚灵魂。

奋勇作战者，当魂归黄金王座之下！

圣吉列斯右手紧握重剑，左臂高举长矛，背后的纯白羽翼舒展，看着那恍然惊觉地抬起头颅的保禄三世，平静而冷酷地说道：“我将砍下你的头颅，作为终结这场战争的标志。”

“你也就只能躲在你的老爹背后逞威风了，小鬼！”

保禄三世的脸上犹自带着后怕，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对圣吉列斯露出嘲讽的笑容：“就连几个凡人都保护不好，我要是你啊，直接就把背后的大翅膀拽下来烤了吃了！还当什么天使，简直就是一坨狗屎！”

“是的，我犯下了愚蠢的错误。”圣吉列斯平静到冷酷，“当你第一次试图用双手握住我的长矛的时候，我就应该用它刺穿你的胸膛！”

舒展而开的双翅微微一振，圣吉列斯瞬间超越了五倍音速，朝着保禄三世正面突击而去，忒勒斯托之矛的矛尖直指这头血肉怪物胸口的大嘴，想要将这夺走了士兵生命的器官彻底毁灭。

圣血祈愿·天空轮舞！

“同样的招式，你还要用多少次啊！”

保禄三世咆哮着张开了胸前的大口，无数尖利长牙破空而出，击打在圣吉列斯身上的同时，身上四只巨大的手臂同时张开，想要将直射而来的大天使生生拍死。

也就在这一瞬间，圣吉列斯右手中的重剑猛地横挥而出，其上缠绕的苍蓝的灵能电弧在刹那间暴动，巨大的月牙形空气刃激射，甚至超过了他此刻的五倍音速！

剑斗式·极限切割！

这招来自于欧姆本人的技艺，在圣吉列斯手中发挥出了近乎百分百的力量！

只是一击，瞬间就将那飞射而来的长牙洪流碾压成爆碎的齑粉，圣吉列斯猛地横过忒勒斯托之矛，让其尖端和尾端同时刺入保禄三世横挥而来的双臂的同时，在矛身上重重一踏。

在这刹那之间，圣吉列斯收敛了翅膀，如同雨燕般穿过了保禄三世那一双从后背长出的手臂的合击，重剑的剑尖分毫不差地刺进了这名异端邪祟的脖颈，在它惊愕恐惧的眼神中，轻声诵念道：

“爆弹冲击。”

伴随着一声开香槟似的闷响，保禄三世的头颅骤然冲上了天际，它那巨大而臃肿的身体颓唐地瘫倒在地，其中的扭曲灵魂刚想回归到它所信奉的真神身边，就被一只凭空探出的金色大手握住，捏成了虚无。

从地面上捡起保禄三世头颅的圣吉列斯心有所感，回头看向虚空之中：“父亲？”

————

“对于灵魂的反应还挺敏锐，就是战斗技巧还是太过呆板直白。对于战术的选择几乎没有，更是对指挥一窍不通。虽然已经做到了目前所能做到的极致，但是尚且还有许多需要学习和进步的地方。”

无上无下，无左无右，没有丝毫时间与空间概念的奇异之地中，仿佛软体动物一般不断变化躯体形态的邪神，用祂千变万化的嗓音理性而客观地点评完，对身前那轮愈发巨大森寒的冰冷太阳说道：“你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对吗？”

冰冷太阳没有回应那千变邪神的话语，只是冷淡地说道：“你的爪牙已经被我的子嗣斩断，你的信徒所制造的信仰和痛苦之力已经足够多了。如果你打算继续对现实世界造成影响的话，我不介意把你的水晶迷宫变成我的私产。”

“好好好，有话好商量，别像那个红色的疯子似的，就连看祂一眼都要动手。”千变万化的存在无奈地摊了摊刚刚长出来的手臂，“还真是后浪推前浪，如果再给你几万年的时间，我们这些前浪或许就真的要死在沙滩上了吧？总之，祝你好运，年轻的存在。”

“祝你不得好死，老逼登。”冰冷的太阳吐出这样一句凶狠的话语，直接坍缩下去，骤然消失在了这片亚空间之中。

看着那些在自己的亚空间里不断蔓延侵占，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难缠的太阳之火，不断变化身形的邪神也不由地感到一阵阵头痛，却也只能捏着鼻子一边打扫自己的房子，一边喃喃自语道：“真是的，和第四十——————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

欧姆的意识回归到了自己是身体之中，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双忽闪忽闪的橄榄绿眼眸，不由地露出了轻松的笑意，把面前这张脸揉的乱七八糟，说：“怎么还不睡啊？”

菲奥莉娜翻了一个近乎全白的白眼：“大哥，你脑袋后边那大光圈一会儿亮一会儿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搁房间里蹦迪呢！你这是打算让我怎么睡啊？”

她气哼哼地在欧姆的嘴唇上咬了一口，嘀嘀咕咕地抱怨着：“好不容易吧小哭哭轰到舰桥上去，把兰斯赶去帮哈利他们的忙。在这夜深人静，左右无人的时刻，你就不觉得除了当我的皇帝陛下之外，还有一些责任需要执行吗？”

感受着胸口上这沉甸甸的压力，欧姆眨眨眼睛，决定装傻：“责任？什么责任？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少来！你连一年前背过的《魔药学基础》上疥疮药剂哪一篇里面有几个‘e’都记得一清二楚，还能忘记自己几个小时前说过些什么？”菲奥莉娜用手指头扣着欧姆的肚脐眼，“有时候我都怀疑，你小子是不是连你自己爹妈长什么样都记得清清楚唔——”

欧姆搂住了菲奥莉娜的后脑，强硬地亲吻她的嘴唇，轻抚她光滑而矫健的脊背时，他抵着她的额头，悲伤地轻声说道：“只有这个，我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