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鱼说是有办法让方孝孺知难而退，可实际上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

江浦现在能安排人的地方，要么就是码头货栈和遇仙观工地，要么就是去拉客商到江浦存货，别的地方也不用人。

但是工地不适合把方孝孺搞过去，贾富贵和莫德才会以为自己派人去监视他们，影响江浦官场的团结，而让方孝孺去拉人，这就不是在为难方孝孺，而是在为难那些客商。

江小鱼有些头疼到底该把方孝孺放到哪里去呢？

到了第二天中午，王复来报，说是老山石灰窑的高炉已经搭好，风箱也已经做好，正在烘炉，请江小鱼过去一看。

江小鱼一听，心中大喜，刚才自己还在愁方孝孺怎么安排，这事不就来了吗？

江小鱼安排徐老大去城中铁匠铺收集铁粉送到老山石灰窑去，自己则带着王复和方孝孺去老山。

在路上的时候，王复看方孝孺的眼神很复杂，就好像是大老婆看小三一样。

还向江小鱼询问。

“县尊，此人是谁？怎么会在您身边？我怎么不知道？”

“此人叫方孝孺，是一个朋友送到我这里来的，让我帮忙调教调教。”

“朋友？什么朋友？”

王复立刻有了警惕，今天敢往县尊身边送男人，明天就敢往县尊身边送女人！

江小鱼无奈的看了看王复：“王师爷！你多少是有点多管闲事了！”

他看了看方孝孺，还跟在后面不远处，于是低声对王复说道：“此人本官也讨厌，只是看在我那朋友的面上不好直接让他离开，所以，本官打算让他知难而退！

你要配合本官才是！”

王复一听江小鱼这话，心里一下子就平衡了，看来县尊最信任的还得是我。

“放心吧县尊，我保证配合你！”

少时，到了老山石灰窑。

方孝孺有点懵，他不明白这位大老爷为啥要到这样的荒山野岭来。

江小鱼先没理会方孝孺，他现在关心的是高炉和风箱。

刚才远远的他就看见了一个烟囱在冒着白烟，现在走近一看，果然是高炉在冒烟，只是这高炉比起他印象中的高炉要小了好几倍，就好像一个大一点的坟堆。

虽然小是小了点，只要能用就行！

江小鱼验看过高炉和风箱之后，立刻就让韩老三赶紧先烧一炉熟料出来。

韩老三也听话，带着自己的学徒工人，将石灰石、黏土、石膏捣碎，按江小鱼给的比例添加进炉中，然后封闭炉门，不停的拉动风箱向里面鼓风。

这个烧制过程江小鱼就不太关心，其实他也是不懂，石灰窑的高炉附近的温度不低，江小鱼索性跑的远远的看风景。

而方孝孺却很好奇，在高炉附近转了一圈又一圈，甚至想要伸手去摸一摸高炉，若不是韩老三叫得快，方孝孺那只手就废了。

方孝孺看了半天，估计是看不明白，跑到江小鱼身边问道。

“县尊，此为何物？”

说着，手指向高炉。

江小鱼笑笑，感兴趣就好，就怕你不感兴趣。

“此为高炉，是本官为了烧制水泥，专门发明的。”

“这是县尊发明的？！”

江小鱼有些不高兴了，我说我发明的，你这一脸不信任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方孝孺好像没有看出江小鱼的不高兴，自顾自的又问道。

“这高炉有什么用？刚才县尊说的水泥又是个什么东西？”

江小鱼给方孝孺解释了一下高炉的作用，然后才说道。

“至于你问的水泥么，等烧出来之后，一试边知作用。”

方孝孺见江小鱼不想多说，却又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县尊，刚才晚生看这些匠人用风箱与别处不同，其中是否也有玄机？”

“当然，这样的活塞式抽风机能更好的将风力吹入炉中，最大限度的提升炉温。”

江小鱼耐着性子给方孝孺解释其中的原理。

方孝孺听完之后，颇有些吃惊：“此风箱的道理说起来简单，可古往今来多少人都没有人能想到，却偏偏在江浦出现，莫非江浦有墨家弟子？”

王复得意的说道：“这风箱也是我家县尊发明的！”

方孝孺这时候是真的惊到了，扭头看向江小鱼。

“县尊，果然如此？”

江小鱼点点头，准备迎接方孝孺的夸奖。

谁料方孝孺却来了一句。

“县尊，你糊涂啊！”

江小鱼是真有些糊涂了，方孝孺，你知不知道你在说啥？

这时候你难道不应该夸我么？

方孝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县尊，你是一县知县，牧民之官，当以教化百姓为先，知礼仪懂廉耻，多培养一些读书人才是正道，而你却只搞这些奇技巧淫的东西，晚生以为大大的不妥！”

江小鱼捂着自己脑门，实在不想去看方孝孺，难怪朱兄说你迂腐，果然跟那些腐儒是一样一样的！

“方孝孺，你觉得这些东西没有用？”

“不！晚生以为有用！只是此事该是匠人们的事，却不是县尊该做的事！”

方孝孺斩钉截铁的说道。

听了这句话，江小鱼明白了，方孝孺的意思其实不是这些东西不好，而是在强调是谁的事情就是谁去做，要各司其职，匠人就做匠人该做的事情，知县就做知县该做的事情，不能越俎代庖。

看来方孝孺的迂腐是在于过份的强调各阶级的固化性，也难怪他在建文上台之后，会提出恢复周礼那样的建议，以为这样就能出现一个天下大同的世界，可是他却忘了，人是有欲望的，得陇望蜀这个成语不仅仅是形容有权有势的人，普通老百姓也希望能改变命运，改变阶层。

如果忽视了这一点，别说恢复周礼，就算是回到上古部落制，也不能改革成功。

难怪朱准要把方孝孺交给自己调教，这货不调教不行！

“方孝孺，你要这样说，本官到是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县尊请问。”

“本官听闻，上古时候，伏羲演八卦，仓颉造文字，螺祖养蚕，宁封子制陶器，燧人氏取火，神农氏尝百草，此皆是上古圣王，如按你所说，那这些圣人岂不是都在不务正业？”

“若他们不务正业，那我华夏一脉又如何能流传至今？”

方孝孺一愣，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江小鱼笑了笑：“为官者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让治下之民过上好日子么？只要能达到这样的目的，本官发明一些东西又有何错？”

“朱子云，格物致知，本官做的，不就是格物吗？”

江小鱼的话让方孝孺的脑子直接变成的了一团浆糊，朱夫子说的格物致知是这个意思！？

“方孝孺，你迂腐！”